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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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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平日里不喜彭冲往脸上贴金再左右逢源的做派,更不喜他爱卖弄江湖见闻,硬充前辈高人。

    可自从那晚彭冲主动提出轮流为吴冕疗伤护法之后,便对他再无嫌隙。

    今夜为了保护吴冕力战而死,更是令胖子意想不到,扼腕痛惜不已。

    别人的好,要记下,因为他本可以不这么做。

    胖子的想法一贯简单直接,既然他能为我兄弟豁出命去,那自然就是胖爷的兄弟。

    可惜彭冲没听到这些话便咽气了。

    胖子安安静静等吴冕为彭冲整理好遗容,欲言又止。

    吴冕察觉出胖子眼神询问,淡淡答道:“没死,但大概猜出是谁了。”

    不等胖子出声追问,吴冕摇了摇头,对彭冲说道:“彭三哥,知道你最好面子,要是泉下有知,你不妨看看,你昨夜所救的,可是这个江湖选拔的三甲头名。”

    心情沉重糟糕到极点的吴冕起身为胖子和周玄查看伤势后,起身把周玄送回龙泉剑宗小院。

    周玄一开始死活不肯,甚至都让胖子求情,可看到吴冕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后,只好怯生生地跟在吴冕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石板路上,水迹未干,周玄脚步放缓,似乎在等前面那人回心转意,只要他回头看她哪怕一眼,她说什么也不会离开。

    可吴冕一路上沉思不语,始终没有回头,甚至步伐始终不见变缓,这条路不远,不到一炷香,两人就回到龙泉剑宗院门前。

    右手还包着厚重纱布的赵晋凡满脸堆笑着走出来,看见吴冕沉重的表情先是一愣,又撇头看着双眼通红的周玄,只当是两人闹些小别扭。

    吴冕跟他大致描述昨晚的事情以后,赵晋凡脸色凝重,事关铜章插手,亲眼见过其狠辣行事的赵晋凡自是心中了然。

    赵晋凡答应吴冕保护好周玄,邀请吴冕选拔结束后一起进京,不过吴冕不置可否。

    周玄在一旁听得分明,冷哼一声,一边快步走向自己房门,一边忍不住抬臂擦拭脸颊。

    吴冕离开龙泉剑宗小院,形单影只地走在路上,陷入沉思,他自然并没有把全部情况都告诉赵晋凡。

    虽然昨晚和刺客交手,那人刻意隐藏招式压抑境界,但是包括起剑式在内都是一个武人潜移默化的烙印,再怎么隐藏,出招多了也不免露出蛛丝马迹。

    虽然,他已经很小心。

    吴冕对招式有样学样何其老辣,看过赵晋凡出手数次的他,很难不把昨夜那人露出的马脚同龙泉剑宗联系起来。

    至于究竟是谁,答案已经很显然了。

    无论他再怎么自作聪明把祸水引向铜章衙门,吴冕也知道他是谁了。

    只是吴冕不知道谢镇何时和他达成交易,交易内容是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但最起码能确定的是,周玄留在龙泉剑宗,比留在自己身边要安全得多。

    吴冕喃喃自语:“小花脸,可别怪我心狠,我又何尝舍得?”

    今日无雨,天依然是灰蒙蒙阴沉沉的,吴冕不由得想起一事,之前路过小镇,那个邋遢道士曾经观吴冕面相说过一番话。

    当日那个装神弄鬼的许半仙曾经神秘兮兮地说过,他本身气运极盛,身边人或多或少都会被自身气数所侵所引,结果都会不太好。

    如今一语成谶。

    吴冕痛苦地闭上双眼,胖子和周玄为我受伤,彭冲更是为我而死,我的身边人,当真没有好下场吗?

    那么下一个,该是谁?

    胖子?周玄?

    无论是哪一个,甚至是三清山上的任何一个,吴冕都舍不得,那得多心如刀绞。

    回到小院,已有万剑堂的人过来善后,彭冲的尸体已经移入床上,吴冕黑着脸走进中堂,只提了三个要求。

    一个是替彭冲要了个万剑堂客卿的身份,反正江湖第一大宗门客卿无数,并不过分。

    另一个就是要求为彭冲在添岁山择一方好地下葬,万剑堂要派人年年祭扫,既然已为客卿,这个也算情理之中。

    最后一个便是定下了墓碑内容,上书:

    万剑堂客卿、大侠彭冲之墓。

    万剑堂的人小心一字一句记下,就有条不紊地去处理了。

    吴冕取了一壶酒和酒杯,来到彭冲床前,倒了一杯放在床头,随后自斟一杯。

    喝了口酒后,喃喃道:“彭三哥,江湖路远,既然咱们是喝酒相识,今日便也以酒为你壮行!”

    胖子也倒酒陪着喝了几杯,唉声叹气,吴冕冷不丁问道:“胖子,还记得当初那个许半仙说过的话吗?”

    胖子当初就比吴冕更要郑重其事,不需要过多提醒,自然想得起来,看着吴冕的神情,胖子反应过来,一下把杯子往地上摔得粉碎。

    胖子气得满脸通红,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指着吴冕厉声威胁道:“好你个吴冕!竟想撇下我一个人进京?胖爷这就去藏好所有银票盘缠,我穷死你!”

    吴冕望着那个小山一样的庞大身躯一阵风般地跑出房间,摇头苦笑。

    江湖人身死,少有条件讲究那些个落叶归根和黄道吉日,有个地方入土为安已经很不错了。

    在万剑堂派人收敛了彭冲尸体之后,按例停在山上义馆三日,再葬入后山的客卿墓园。江湖小人物彭冲的灵堂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来,除了龙泉剑宗,也就万剑堂派了个人来慰问了一下。

    胖子见只有晚上守灵,白天没什么事,况且余气未消,看见吴冕就来气,索性走出灵堂,径直朝降龙岗而去。

    万剑堂考虑到吴冕伤重,为了比试稍微公平一些,就决定先由四方剑林的司徒湛对阵鸿雁门的孙志秀。

    胖子揣着五十两银子,想着趁比武还没开始,小赌怡情一把。

    之前看过司徒湛和郭淮的比武,对司徒湛的实力还是有些信心的,但是之前听彭冲说过这么一嘴,说鸿雁门的孙志秀虽然举止怪异如妇人,但是武功奇高,心下就有些忐忑。

    再说司徒湛在之前与郭淮的一战后,本身就有负伤,即便调息过,也终究不在全盛时期,孙志秀当初抽中绿签得以免战入围三甲角逐,以逸待劳,在这场比武中是占着优势的。

    直到胖子看见孙志秀本人,他才毫不犹豫地把这五十两押在司徒湛身上。

    原因无他,委实是这个孙志秀太辣眼睛了。

    在台上的司徒湛也是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的神情并不比台下围观的人群好多少。

    只见这个孙志秀身着一袭襦裙,浓妆艳抹,手提两把团扇,款款而来。

    “司徒公子,这厢有礼了。”孙志秀望着司徒湛打了个招呼道。

    司徒湛浑身打了个激灵,心中泛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恶感,呆若木鸡,愣在当场。

    孙志秀看见司徒湛的神情,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司徒湛深吸一口气,把头撇过一边,面无表情道:“开始吧。”

    孙志秀嘿嘿一笑,果断出招,一个闪身来到司徒湛面前,挥起两把团扇当头砸下。

    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的孙志秀占据优势,从一开始就没有试探,出招凌厉狠辣,一改先前的扭捏作风。

    司徒湛沉着应对,拔出那把跟着自己在江湖选拔中名声大噪的四法剑进行格挡。

    不得不说孙志秀的装扮看着还是挺有杀伤力的,司徒湛忍住不看,紧盯着那两把团扇。

    团扇拍下,势大力沉,司徒湛虎口有些发麻,后撤几步,孙志秀紧随其后,身法诡异,犹如在司徒湛面前翩翩起舞。

    两把团扇抡起如圆,一扇接一扇周而复始地拍下,司徒湛步步后撤,孙志秀步步紧逼。

    孙志秀衣裙摇曳,大袖飘荡,像一只花蝴蝶,司徒湛一路后撤出两丈以外,两脚站定斜挑一剑,剑气纵横,与不断高高拍下的团扇相撞。

    源源不断的攻势受阻,孙志秀身形下压,双手撑地,双脚腾空踹向司徒湛的胸膛。

    司徒湛横剑在胸,挡住这身法诡异的一踹,压低身子挥出一剑,一道亮眼剑气擦着地面往孙志秀而去,就要顺势削掉孙志秀撑地的双手。

    孙志秀双手用力一撑,身形腾空,躲过凌厉剑气,手中两把团扇一挥,竟像挥动翅膀一般,飞出一丈距离,站定转身看着司徒湛。

    司徒湛举剑向前递出,剑势翻滚向前,飞沙走石,不灭潮水再度汹涌而起,滚滚如洪,一浪接一浪地被司徒湛推着朝孙志秀撞去。

    孙志秀望见来势汹汹,没有掉以轻心,全身气机一涨,举起双扇合二为一成一个护盾,试图挡住如潮水奔腾而来的剑势。

    一浪接一浪生生不息的剑气撞上团扇,声响犹如撞钟,一声声不绝于耳,孙志秀承受着万钧潮水之力,咬紧牙关,气机再涨,死死顶住这层层叠叠拍岸的潮水。

    司徒湛握剑的手缩回再次递出,层层蓄力的剑势再次大涨,犹如巨浪排空,咆哮着撞向那两把团扇护盾。

    先前已看过司徒湛这招不灭潮的孙志秀,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眼神一凛,也是气机层层登楼,剑势翻滚而来,再次撞在两把团扇之上。

    有了提前准备,孙志秀犹如巨浪之下倔强的礁石,纹丝不动,但巨浪的威势更像滔滔不绝,潮水拍岸,卷起千堆雪,撞碎的气机不断在孙志秀身旁炸裂成一道道剑气,孙志秀被包裹在其中,眉头紧锁。

    层层加持的不灭潮水,最后的一击像是先前的叠加,孙志秀双脚深陷地下,被推出整整三丈以外,比武台的石基地面被孙志秀的双脚犁出两道深刻的伤痕。

    孙志秀凭借内力雄浑,勉强挡下了四方剑林的绝学之一不灭潮,还是免不了受了内伤,压抑下胸腔鲜血涌起,稳住气机,孙志秀一闪而逝,朝司徒湛攻来。

    司徒湛再次出剑,迎向孙志秀,却被两把团扇紧紧夹住剑身,四法剑发出嗡嗡颤鸣,司徒湛想要抽剑再战,谁料剑身好似被两把团扇紧紧粘住一般,动弹不得。

    孙志秀双手猛然往上一拉,不肯松手的司徒湛被四法剑牵扯,身体腾空,孙志秀顺势一脚狠狠踹向司徒湛的胸膛。

    不等司徒湛反应,孙志秀双扇夹住剑身往脑袋后面一扯,把司徒湛拉至身前,左腿膝撞在司徒湛小腹上,身体前倾双肘缩回,狠狠砸在司徒湛的太阳穴上。

    司徒湛连续受到三次猛击,一大口鲜血喷出,被面前的孙志秀抬扇挡住,另外一扇拍在司徒湛的胸膛,把司徒湛狠狠拍飞出去。

    司徒湛掉落在远处地面上,仍然紧握四法剑不曾掉落,鲜血在口中涌出,胸口剧烈起伏不止,恨恨地望向孙志秀。

    孙志秀轻轻抖了抖团扇上司徒湛吐出的鲜血,看也不看地上的血迹,缓缓走来。

    司徒湛艰难坐起,正在吐纳,见孙志秀走来,持剑拄地站起身,准备再战。

    孙志秀一步跃起,身形腾空,旋转着朝司徒湛攻来。

    司徒湛没见过如此怪异的身法,见孙志秀逼近,运起气机再次递剑。

    剑气纵横,破空而出,直取孙志秀,可就在刺中孙志秀的时候,孙志秀在空中旋转着的身体瞬间压低,堪堪与剑气擦身而过,双手紧握团扇,两拳轰在司徒湛胸口。

    司徒湛再也无法站定,被这当空两拳砸出比武台外。

    这场比武,毫无疑问已由孙志秀胜出。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既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鼓掌,也许是这个孙志秀举止身法太怪异的缘故。

    胖子有些愕然,震惊于司徒湛的落败之余,也心疼那五十两银子血本无归。

    原来,实力的高低强弱,真的不能光看脸啊。

    胖子心情烦躁地回到义馆,看见还在打坐疗伤的吴冕,冷哼一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胖子已经整整三天不跟吴冕说话碰面了,包括在义馆守灵的时候也一样,被吴冕笑称作小媳妇,他自然懒得理睬,等到要给彭冲下葬当天,破天荒带了一壶好酒和吴冕一起过来送行。

    棺材入土以后,正在烧纸的吴冕朝胖子努努嘴道:“小媳妇,快来倒酒啊。”

    胖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蹲下身来倒下五杯酒,途中又自顾自倒了几口,吴冕看得哭笑不得。

    胖子撇了他一眼,阴阳怪气说道:“彭三哥啊,你这前脚刚走,有人后脚就想撵人了,真不地道,撵了一个又一个呢。”

    见吴冕无动于衷,胖子又说道:“哎呀,心头肉一般的小妮子都被撵走了,是有多薄情?胖爷我算什么呀?还撵死都不走,脸皮厚哟……”

    吴冕起身笑骂道:“胖子你至于吗?有完没完啊?”

    胖子自顾自摇头,又倒了口酒喃喃道:“没完,嘿,胖爷爱讲几天讲几天,你不收回那个念头我跟你没完。”

    吴冕翻了个白眼道:“行了,怕了你了,我收回,行了吧?”

    胖子突然收敛起平日散漫的神情,正色道:“生死有命,既然是做兄弟的,就不兴说这个,即便今日躺里头的是胖爷,那也是我乐意,否则长命百岁我也不舒坦,你明白吗?”

    吴冕背对着胖子,并不答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胖子从没有对吴冕说过重话,可无论话再重,也重不过兄弟情分。

    吴冕扪心自问,若是换成胖子有事,自己是否也能豁出命去?

    答案显而易见,探龙山上不就做过一回么。

    至于彭冲,当初为了自己力战而死,救下了尚在混沌出神的自己,吴冕有自知之明,自然不是为了什么兄弟情分。

    他很清楚彭冲对他,远远没到自己和胖子的那种情分上。

    可依然为他而死,吴冕心里自然领着记着这份情,更多是在感怀彭冲那个时代的老江湖做派。

    即便没到那个情分上,有些事情依然是做不出,放不下,心里头有那么一关,大概就是他们这一代江湖人的执念了。

    吴冕一边烧纸,一边看着彭冲的墓碑道:“彭三哥,你瞧,万剑堂的客卿,葬在万剑堂的地界,大侠彭冲,是不是倍儿有面子?”

    胖子闻言,咧嘴开怀一笑。

    注定无法听见的彭三哥,泉下有知,该是满意的吧?

    山间观景台有两个人影,遥遥看着墓园这边的动静,清风拂面。

    两人衣袖飘摇,若是此时有女侠仙子路过,一定也会悄悄驻足留意两人的身影,即便不至于芳心暗许,养养眼总可以吧?

    看着墓园中那个恨不得挫骨扬灰的身影,谢镇面沉如水,阴恻恻道:“宋明理,本官只答应你事成之后届时家族为你在朝廷助力,可没说过事败以后任由你逃回本官小院吧?”

    宋明理轻笑一声道:“的确没说过,但我事先并不知这厮恢复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能几乎晋升一品,不怪我,至于逃回你这儿,哼,你谢大人敢做,不敢认吗?”

    “再说了,朝中步调自有我庐江宋氏搭桥铺路,本不需要你清河谢氏做那雪中送炭之事,锦上添花而已。”

    谢镇冷笑:“好一个庐江宋氏,当真以为仅靠一个早已致仕还乡的上柱国做定海神针,便能站稳脚跟了?”

    宋明理怒不可遏道:“谢公子,老祖宗不坐朝堂究竟还有几分力量,岂是你可以轻视置喙的?”

    谢镇呵呵笑道:“是与不是,你自然心中有数,根本不需要本官多说不是吗?”

    宋明理冷哼一声,愤愤不语,嘴上不再打肿脸充胖子,且不说和天下第一豪阀的谢氏争锋,就是周阀和裴阀,都不是现在人才凋零的宋阀可比。

    为什么他会答应和谢镇合作,铲除掉吴冕这个眼中钉自然是首要目的,若还能得到号称紫袍满堂的谢阀支持,真的是雪中送炭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