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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章 君欲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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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章 君欲何求

    在回家的路上,审食其曹无伤兴高采烈。

    但是蒯彻却显得很沉默。

    趁着唐厉和灌婴说话的工夫,蒯彻突然快走了几步,到了刘阚的身边,“东主,您今天似乎有些莽撞!那刘季不是个易与之辈,您有何必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强自出头呢?

    这世上,小人难防。

    以彻之见,此人非但是小人,而且颇懂隐忍之道。冒然和他翻脸的话,只怕于您不利。”

    其实,刘阚何尝不知道今日之举会得罪那刘邦呢?

    只是他实在是受不了刘季那副嘴脸。好吧,就算是风俗如此,但你也太过于肆无忌惮了吧。

    追求精神自由,体味自然没错。

    可做到刘邦今日这般田地,就有些过了!

    不知为何,在那一刹那,刘阚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倔强的倩影。心里更憋了一口气。

    长出一口气,刘阚仿佛自言自语道:“蒯彻,我当然知道小人难防……其实,翻不翻脸又怎样?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难道,你认为有朝一日,我们能走到一起吗?”

    蒯彻闻听,愕然了!

    “其实,从阿阚酿造出泗水花雕,在沛县崭露头角那一刻开始,他和刘季之间,就注定无法共存。”

    不知何时,唐厉走了过来。

    他轻声道:“沛县就这么多人,难不成刘季甘做阿阚的手下吗?”

    是啊!

    其实仔细想想,刘邦也没什么可怕。没错,他会拉拢人,有长者之风……可哪有如何?

    我也不差啊!

    我白手起家,创出了如今的家业。他身边有樊哙夏侯婴,可我这里不一样有唐厉审食其吗?

    或许比不上樊哙那等人物,但至少说明,我也不是一无是处。

    大家同样是人,我起点比你高,我凭什么就要怕你,让你,躲避你?

    刘阚的思绪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因为他所认识的刘邦,和那个史书中记载的刘邦,差别太大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系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如今的刘邦,真的是那个做出《大风歌》的刘邦嘛?刘阚呢喃自语,神思不禁飘飞茫然。

    可他这呢喃,却让唐厉和蒯彻眼睛一亮。

    两人相视一眼之后,几乎不约而同的退了一步,不再和刘阚并肩而行。

    这怪异的举动,让灌婴、审食其和曹无伤三人都愣住了。疑惑的看着唐厉二人,审食其上前,低声的询问:“老唐,老蒯,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阿阚怎么了?”

    唐厉清癯而秀气的面颊,闪现出一抹红晕。

    他摇摇头,“回家再说!”

    唐厉如今有两个家,一个是他在沛县城里的祖宅,还有一座是靠着审食其旁边的新宅。

    房子都不是很大!

    祖宅如今已经租出去,变成了一个小酒肆。

    每个月能有四五百钱的收入,基本上够他生活。现如今,唐厉和家中唯一的一个老仆,住在新宅里。一来没有城市里的喧嚣,二来距离刘阚审食其的家很近,也方便往来。

    蒯彻和刘阚告了个假,说是找唐厉有事。

    刘阚也不疑有他,自然没有阻止。审食其几人也跟了过去,跑到了唐厉家中,关闭房门。

    刘阚回到家的时候,阚夫人正在午睡。

    这也是刘阚让阚夫人养成的习惯。年纪大了,精力上难免会时常不足。稍稍的午睡,能缓解疲劳。春季生气勃发,正是调养的好时节。久而久之,阚夫人也就习以为常了。

    王姬去了作坊,监督酿酒事宜。

    天井里,刘巨和王信正嬉闹。别看这刘巨失去了记忆,但身手还在,王信虽然也是天赋秉异,可是在刘巨的面前,全无还手之力。见刘阚进来,他撅着嘴就跑到刘阚跟前。

    “主人,大主人好厉害,信不是他的对手!”

    也许是那天被刘阚打了一下的缘故,刘巨对刘阚怀有一分畏惧。见到刘阚的时候,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说话。听王信告状,刘巨也撅起了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那个……大哥!”

    刘阚还真不习惯这个称呼。

    但是刘巨却很听话的走过来,有点畏惧的叫了一声:“弟弟!”

    刘阚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伸出了手。论个头,他比刘巨低小半个头,但是当他抓住刘巨胳膊的时候,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刘巨挣扎了一下。那是一种本能,因为恐惧而生出的本能。虽然不知道这巨汉曾经历过什么事情,但能想得出,那一定很可怕。

    “大哥,你和信玩耍,我不反对!”

    刘阚说着话,从王信手里接过一块湿巾,给刘巨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温言道:“但你要知道,信今年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玩耍的时候,注意一下轻重,莫要伤了他才是。”

    “唔……我记下了!”

    也许是早先刘阚留给刘巨那凶狠的印象太深了,此刻刘阚的一番举动,让他这么一个老大的汉子,眼圈一红,居然滴答滴答的流下了眼泪,“弟弟,你以后不要再凶我,好不好?”

    刘阚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

    “来,我教你们打拳!”

    王信立刻高兴起来,而刘巨见刘阚笑了,也跟着笑了。

    三个人跑到了后院的练武场,施展开了拳脚。一开始的时候,王信还跑过去凑热闹,可是到了后来,刘阚和刘巨较量起来,他就插不上手了。干脆一个人练三宫步,旁边有一匹小马观战……那小马是吕嬃的马。一晃半年过去了,小马长大了不少,和王信很要好。

    这刘巨,果然是天生的力士。

    记忆虽然不再了,可是那功夫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一开始,刘阚还不敢施展全力,可渐渐的就发现,如果不施展全力的话,根本不是刘巨的对手。两人拳来脚往,打得兴起时,刘阚抄起两根毛竹,扔给了刘巨,“大哥,再来!”

    毛竹挂着一股风声,呼的横扫千军。

    刘巨也进入了状态,大吼一声,百十斤重的毛竹在他手里轻若无物,一招跨剑横戟,脚下滑步,身形顺势一转,截击而出。两根都重达百斤的毛竹撞击,蓬的一声闷响。

    毛竹粉碎,顺势裂开。

    裹在毛竹最前段的布条,也随之化作片片蝴蝶,纷纷扬扬。

    “阚,巨,你们在做什么?”

    刘阚和刘巨的比试,惊动了正在午睡的阚夫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就跑了过来。

    正好见刘阚和刘巨这刹那间的一次交锋,不由得大惊失色。

    刘阚一吐舌头,连忙道:“母亲,我在和大哥玩耍,你别担心……我们没什么事情的。”

    “你们这是玩耍吗?”阚夫人厉声道:“我看你们分明就是生死相搏。”

    说着话,走到刘巨的身边,伸手打了他一下。而刘巨这会儿也扔了毛竹,挠着头傻笑。

    “你二人以后不许比试,都是大人了,怎没有半点的分寸?巨,跟我来,试试新衣服。”阚夫人拉着刘巨走了,只留下刘阚在演武场中苦笑……到底,谁是亲生的儿子啊!

    “主人,主人,我们比试吧!”

    王信眼睛刷亮的看着刘阚,惹得刘阚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吃过晚饭后,刘阚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中午的事情已经抛在了脑后,就算刘邦要报复,怕他个甚?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刘阚从书案上拿起一卷竹简。

    竹简名为《吕氏春秋》,是刘阚从唐厉那里找出来的书籍。吕氏春秋是由吕不韦编撰而成,分十二纪、八览、六论共二十六篇,合二十余万字。后世流传的吕氏春秋,刘阚并没有看过。而他手中的吕氏春秋也只是一部残篇,不过有总好过没有,刘阚倒也知足。

    刚看了一会儿,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刘阚诧异的起身,开门一看,却是唐厉和蒯彻两个人。

    只见这两个人表情严肃,看到刘阚,唐厉沉声道:“阿阚,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说,有空吗?”

    刘阚原本还想开个玩笑,可是看这二人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侧身让开了一条路,让唐厉和蒯彻进来。

    “坐吧!”

    刘阚关上门,在书案后坐下来,抬手让座,然后问道:“有什么事情,要这么晚跑来?”

    唐厉和蒯彻二人,相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许久之后,唐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阿阚,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非常严肃的问题,希望你能好好回答我……今日你在途中做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系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我和老蒯,还有审食他们都想知道,这首歌,真的是你所想?”

    “啊!”

    刘阚瞪大了眼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是偶然间的那么一次感怀,未曾想却被唐厉他们听到。

    “我……”

    “东主,此前您在宋子,曾私下与我等说,那高渐离若能杀得秦王,于秦,于苍生皆有好处,不知是何意思?彻曾推敲,只觉东主您似有所指。莫非您认为这战火将会重燃?”

    唐厉说:“阿阚,从我认识你开始,能感到你心中一直有所畏惧。你能推测出货币一统,还能预见到皇帝不会分封……还有你后来酿酒,还供奉万岁酒,似是想要求什么。

    南征百越,与我等其实并无干系。

    可是你却非要弄出那药酒,想必也不会是因为无伤和我那一句戏言吧。奔波许久,我一直想要问你:你在怕什么?你在求什么?阿阚,你我兄弟一场,还望你能够坦诚相告。”

    蒯彻说:“是啊,东主,您究竟有什么想法,为什么不能和我们说呢?也许,我们能替你分担一些忧愁?虽然说人玩高处走,可我们这些跟随你的人,总要有个方向不是?

    东主啊,您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