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女帝本色 > 第二十六章 有仇必报

第二十六章 有仇必报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副将话还没说完,忽觉眼前一花,一股风从脸前吹过,随即便听见“咔嚓。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一声,再然后就看见一边的山忽然倒了。

    再再然后他忽然明白不是山倒了,是他的脖子被折断了。

    倒下去的时候,他最后一个念头是“颈骨折断声音好脆……”

    好脆。

    一声咔嚓刚刚传入众人耳中,下一瞬所有人就看见翻倒的尸体鲜血狂喷。

    尸体旁有个人,一身灰,只有一双眼睛清水流月般漂亮,正很不耐烦地将夹在腋下的尸体扔下,抬脚随便踩踩,踩成一堆比沼泽淤泥还烂的不明物,哈哈大笑道:“你烂了比淤泥更难看嘛!”

    他的手下们嘿嘿笑,其余人,包括景横波在内,都齐齐退避三步。

    这家伙太小气太恶心了!

    裴枢笑得更开心,一伸手,一个站得离他还有丈许的士兵,忽然就到了他手中,他单手将那人卡在腋下,一夹,一拧。

    “咔嚓。”

    又一声。

    轻描淡写,好像在掰甘蔗。

    士兵们僵立,血液都似被冻住——可怕的不是杀人,而是他杀人时的态度,如此随意又兴奋,眸子里闪着激越的光。

    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种漠然和嗜血气息,只属于百战悍将,冷血狂魔!

    场中寂静一会,雪簌簌落的声音清晰。

    片刻后,激烈的喊声炸起。

    “结阵,围杀!”

    轰然一声,士兵们急速变换阵型,要将裴枢围在阵中。

    裴枢哈哈一笑,笑声兴奋,杀戮和血腥,从来都是他最喜欢的事情,在天灰谷五年,寂寞太久!

    他魅影一闪,主动闪入阵中,人化成烟,声音飘荡在大阵上空。

    “臭封号们!进来杀人!咱们比一比,谁杀得多!”

    声音激荡,人影连闪,全宁豪等人冲进阵中,身形带起的风,掠动景横波长发。

    郁气急待发泄,心中有恨难平,这一场火拼,正是当年叱咤沙场英雄,再现世间的磨刀石。

    杀气和血气上冲云霄。

    带队者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镇定迅速变成不安,再变成惊慌,最后几乎带上了哭音。

    “换阵!换阵!”

    “退后,退后!”

    “蠢货,干嘛自己撞上去!”

    “散开!散开!不要挤在一起给人家杀!”

    “谁敢逃跑!你们竟敢……啊!”

    惨呼声凛冽,雪花一停又舞,景横波眯着眼注视那缓缓倒下的人影,叹了口气。

    真是吓慌了,只顾躲在人后发号施令,就没发现,他已经是最后一个活人了吗?

    杀得……真快。

    她站起身,捂住鼻子,绕开那不能目睹的尸体堆。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育裴枢,这小子性子太恶劣,杀人就杀人,非要那么残忍真的好吗?

    以前他恶毒狭隘可以理解,当然投入姐温暖的怀抱后,就应该变成阳光美少男。

    景横波很有信心。

    不过看看那群新手下,她对未来又充满了忧愁。

    带着这群人真的好吗?

    那群人此刻正蹲在尸体堆上,按照军中惯例,数耳朵。

    全宁豪和裴枢一人拎一串耳朵,在那一五一十地对账,你少一个我多一个地吵架,不明真相地听了,还以为菜市场买菜少给了一棵青菜。

    裴枢更狠,不仅要和全宁豪比,自己手下也分成两队,要求比一比,输了的不给解药。

    想必这种竞赛他们在谷内也经常搞,那些家伙都轻车熟路,你少一个我多一个地也在吵架,有一个队似乎输了,怒气冲天地寻找没死的猎物,一转头发现一个家伙被压在人堆下还在蠕动,转手就是一刀,哈哈大笑:“又死一个!平局!”

    另一队不服气,拎着刀在尸体堆里转悠,想找出某个倒霉的漏网之鱼。

    这群人对生命的漠视和杀气,令百战余生的封号校尉们都觉得心惊,忍不住离他们远点,生怕他们狂性发作,把自己耳朵都割了。

    景横波这才明白,为何在谷内过了五年这么暗无天日的生活,换成常人早已颓废崩溃自杀,这些人还能武功斗志不失。

    是裴枢,在绝境中依旧心火不灭,依旧在悍然与天斗,与毒斗,与世间一切斗。实在斗无可斗,他宁可自己和自己斗,也不允许所有人,放弃希望堕入泥潭。

    这样的人,值得佩服尊敬,但也令人恐惧。

    景横波觉得以前自己腹诽逗比实在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和魔王比起来,逗比们真是太温良了。

    耳朵比完,毫无疑义封号校尉们输了。看校尉们的表情,景横波想大概以后一路上,都要在这样祥和美好杀气腾腾的竞赛中渡过了。

    “给你们一刻钟,”她道,“我需要把这群人的死亡,伪装成被毒死或者野兽扑杀的样子。”

    这事儿对这群人同样是小事,一刻钟后,全宁豪来回报说都布置好了。景横波看一眼他鲜血淋淋的双手,决定不问他到底是怎么处理那些尸体的。

    她远远看了一眼,看完觉得心悸。

    所有尸体都被拖到了天灰谷口,都被按照一个方向放置——身体在谷内,头部向着谷外,尸体横七竖八,背上有各种淤泥,看起来就像这些人被谷中某物驱赶追逐,为逃生疯狂逃窜,却在谷口被一一追上,斩杀。

    背上的淤泥就是“怪兽”踏上的脚印,而所有人的头颅都被拔掉。看上去就像被什么巨兽猛力拽掉一样。

    这样的处理是为了避免割耳的痕迹被人看出破绽。猛兽不可能那么齐整的割耳的。

    阴暗的谷口、横七竖八的无数无头尸体、遍地血迹淤泥、难以辨明的“猛兽脚印”、飘出的游离的灰色雾气……活生生一副地狱群噬图。

    知道真相的景横波看一眼,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太恐怖太逼真了。

    很难想象不明真相者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感受,相信今日之后,天灰谷会真的成为死地,给再多好处,也没人敢再进来。

    景横波忽然发觉有点不对,咦了一声道:“轩辕家的人怎么到现在都没来?他们不是最爱占便宜的吗?”

    “他们在这里。”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景横波回头,就看见耶律祁对她微笑。

    他手中拎着一个人,景横波看了好一会,才认出那已经残废,鼻青脸肿的家伙,是那个风流倜傥的轩辕玘。

    耶律祁把轩辕玘解决了?他重伤中毒,哪来的力气?还有轩辕家那么多护卫呢?怎么不见?

    她看看耶律祁气色,急忙掏出为他采的解药,示意他服下。耶律祁也不客气,接了笑道:“如今又欠你一条命,可得让我慢慢还。”

    “算了吧,”景横波没好气地道,“想赖着就赖着,何必找这种理由。咱们你救我我救你都多少次了?算得清么?”

    “我救你不过是还债,你救我却是我的债。”耶律祁笑吟吟将轩辕玘交给她,“打算怎么处置?”

    景横波笑眯眯地弯下身,拍拍轩辕玘的脸,“嗨!你看起来是个废物呢。”

    “是是我是废物我是废物!”轩辕玘立即将脸去蹭她的手,“求求你放了我这个废物吧!我一定会好好谢你的,绝不会报复你,我以轩辕家的荣光发誓!”

    “轩辕家的荣光?哈哈轩辕家的荣光!”景横波大笑,“轩辕家有过荣光吗?”

    轩辕玘连连点头,“是,是,没有荣光,没有!是我说错话了!你放了我!我连轩辕家都不回!我早就瞧不起这个恶心的家族了!真的!”

    景横波直起腰,她已经懒得看这人了。骨头都没有,不配她弯腰。

    耶律祁忽然笑道:“轩辕家族这样的子弟再多些,也不用你费心,没几年就该毁了。”

    景横波心中一动,明白了他的意思,顿觉心中大爽。

    “不回家干嘛?”她笑道,“你得回家。你要不回家,我到哪找你这么个五毒俱全的败家子,来毁掉轩辕家的家业啊?”

    轩辕玘抬头看她,眼神迷茫又急切。

    景横波随手在背囊里掏掏,找出一颗自己也搞不清是什么毒的毒草,塞进他嘴里。轩辕玘不敢抗拒,只得苦着脸吞了。

    “有解药吧?”景横波给他吃完,才想起来问裴枢。

    轩辕玘脸都青了。

    裴枢搔搔下巴,不是很确定地想想,“也许吧?”

    轩辕玘脸开始发紫。

    “我不杀你,你回吧。不过记住你的解药在我这。”景横波指指他的嘴,“你回去,努力争家业,努力气你老子,你事情做得满意,我就给你解药,甚至还可以扶你上位,成为轩辕家家主。”

    轩辕玘霍然抬头,眼神惊讶不可置信,却又绽放出希望光芒。

    “帮你不过举手之劳,但你得从此听命于我,你们轩辕家的信息、资源、以及一切我想要的东西,你都必须立即提供给我,否则……”景横波笑得亲切,“我有办法扶你上位,自然也能随时拉下你,对不对?嗯,你觉得在天灰谷住一辈子怎么样?”

    “不!不!我答应你!我做不做家主无所谓,你给我活命我就一辈子给你卖命!”

    “哎哎干嘛不做?我说让你做就让你做!除了你这样的逗比,谁还配做轩辕家主?”景横波哈哈一笑。

    “轩辕家有资格竞争家主之位的子弟,目前大多都在这附近。”耶律祁又似乎随意提了一句。

    他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看见封号校尉和一大群纸片人跟在景横波身后,也没什么惊异之色,眼神却接连往裴枢身上扫了好几眼。

    他看看裴枢,再看看景横波,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好极!现在就给你看我的诚意。”景横波哈哈一笑一拍手,“老全,裴枢,你们的活计来了!先把这群偷窥的家伙,远远地赶离轩辕家吧,为咱们未来的轩辕家主铺路!”

    “是!”全宁豪二话不说。

    “叫我裴爷!”裴枢骂骂咧咧地走了,跑得飞快。

    耶律祁的神情,在听到裴枢两字之后,震了震。

    “你没猜错。”景横波笑道,“是他。”

    她扬起眉,想看清楚他的神情,裴枢的出现是个意外,将会给她之后的路途带来很大的变数,于耶律祁,是愿意看见,还是不愿意?

    神情改变只是一霎,下一瞬他微微吁出一口长气,道:“裴枢此人,少年成名,因此传闻里气盛骄狂,目下无尘。这样的人不好驾驭,就算一时被你所激跟随你,也随时可能发生变故。何况你身边还有他的死敌亢龙军,这家伙气量不怎么样,你要小心他反水。要我说,不可放松警惕,最好在封号校尉中选择沉稳忠诚有担当的,尽量和裴枢打好关系,一方面笼络一方面监督,如果能得到传闻里裴枢手中《御荒术》就更好了,那是裴枢赖以成名的著名兵书,拿到那个,也抵一个名将了。”

    景横波盯着他的眼睛,他眼眸黑彻如曜石,虽深沉,却无诡谲之光。

    是真心为她打算,如此细致筹谋。

    “不过这些事,要劳你自己费心了。”耶律祁又一笑,“暂时我不能陪你了。”

    景横波挑起眉毛。

    “我要去寻找家姐,将她送到安全地方掩藏,然后如果可能,我再回来找你吧。”他笑得云淡风轻。

    “真的吗?”

    “虽然我经常骗你,这次一定不骗。”

    “为什么不让询如和我们一起走?”

    “家姐性情古怪,向来不爱和他人过多交往。”他歉然道,“我安排了她就赶来。”

    “好吧。”景横波挥挥手,“记得回来啊。”

    “自然。”

    景横波立在雪地里,看耶律祁背影飘飘消逝在风雪之中,他走得步伐轻快,她心中却涌起淡淡怅然。

    曾经为敌,未曾想有一段一路相伴生死与共,待到分离时,才惊觉不知何时内心防备已去大半,竟有淡淡怜惜。

    “我知道……”她咕哝道,“你经常骗我,这次,一定又骗了。”

    ……

    “姐姐,我们走吧。”

    “去哪里?”

    “我送你去一个别人都想不到的地方,你在那里住下来,等我事情办完我就回来。”

    “小祁。”

    “嗯。”

    “你又撒谎了,每次你撒谎都会笑得特别迷人,你知不知道这样不好?小姑娘会因此前赴后继的。”

    “那不挺好?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弟媳妇?”

    “可我不希望在小姑娘为你前赴后继之前,你先为别人前赴后继,命也不顾。”

    “姐,天太冷,你脑子似乎冻得有点糊涂。”

    “再糊涂也比你清醒。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你哭一声我都知道你要的是奶还是尿布。说什么送我到安全地方再来接我,你还能回得来吗?”

    “越说我越听不懂了。”

    “别笑了,看着恶心。你离开她,是因为得罪了九重天门和耶律家族,从今天开始,你永无宁日,而她身边已经有了足够的保护,你不想再给她添麻烦。当然,你也不想给我带来危险,等你把我送到安全地方后,我想,我这辈子,再也等不到你了。”

    “男人就算不能保护女人,也绝不能做女人拖累。姐,这可是你教我的。”

    “女人就算不能翻覆风云,也绝不要做男人拖累,这也是我说过的。”

    “姐,耶律祁从来不是被动挨打之人。这么多年国师虽是替他人做嫁衣,可你以为我真的毫无准备和力量吗?”

    “我知道你有,你离开,就是为了和九重天门以及耶律家族拼上一场。你还想找出你的身世,和耶律家的冲突不可避免。小祁,这事儿早就该做,你这么多年为我忍辱负重,受制耶律家族这么多年,不得不事事处处维持平衡,忍让宫胤。现在也该男儿抱负重新展,再战风云三百回的时候了。我就一个要求,带我一起。”

    “姐,困不?先睡一觉?”

    “可以。但如果我睡醒没看见你,你记得回来替我收尸。”

    “询如!”

    “带着我,或者留下我的尸体,自己选。”

    “臭女人!”

    “你有种喊臭婊子。”

    “姐……”

    “生,或死,我只想和我弟弟在一起。”

    ……

    “好吧,一起。”

    ……

    景横波在谷口站了一会儿,没多久,听得远处有喧嚣之声,暗暗咋舌——杀人杀得好快。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吵吵嚷嚷。

    “哪来的傻小子,敢挡爷爷的路?”

    “哪来的乡巴佬,敢不让爷爷挡?”

    “哇哇,小七七,遇见比咱们还狂的了,要不要上去轮了他?”

    “揍他!揍他!”

    ……

    “你们这群混账,干嘛阻拦爷爷杀人!”

    “因为你要杀!”

    ……

    “见鬼!再给这群混账拦下去,爷爷要输了!宰了他们!”

    “啊啊啊灰泥鳅你们身法好快!在哪练的?怎么练的?哇你们身上好滑!哇你们腰好细!哇你们原来没穿裤子啊!哇这么小一片树叶就挡住了你的小弟弟?哇太寒酸了你要不要看看我的……”

    “闭嘴!杀了他们!”

    ……

    景横波扶额。

    她觉得这日子过下去,自己额头一定会多出很多皱纹的。

    逗比们驾到了。

    逗比们永远在尘埃落定之后驾到惹事。

    可怜的裴枢,一定是在杀人比赛中遇见了逗比,逗比们向来是看谁有意思就缠谁,你想做啥他们就一定破坏啥,裴枢激起了他们的兴趣,看样子这个杀人比赛一定会输了。

    一阵乒乒乓乓之声,过了一会,景横波看见伊柒和司思一左一右勾着裴枢脖子到了,好远伊柒大声和她打招呼:“媳妇儿,你跑哪里去了,可把我给找急死了,啊,这个灰小子是你新勾搭上的吗?不是我说你,你找男人的眼光越来越差劲了……”

    又是一阵乒乒乓乓之声,三条影子打成一团,景横波理都没理,一边和赶来的天弃说话去了。

    过了一会天弃离开。景横波回头,架已经打完了,裴枢撕下伊柒的袍子裹在档间,被七个逗比团团围住,怒目而视。

    景横波觉得以后的日子一定很热闹。

    “怎样?”她问唯一靠谱的全宁豪。

    “附近确实有轩辕家族子弟窥伺。”全宁豪口齿清晰地回报,“我们杀了这些人的护卫,派人将这些子弟赶进了附近山口。这边的大山里沼泽遍地,猛兽无数,道路诡奇,就算他们运气好,逃了沼泽躲了猛兽,不转个一年半载也出不来。”

    “好极!”景横波一拍手,对一边怔怔听着的轩辕玘道,“二少,听见没?你的敌人现在统统不见啦。轩辕家继承人现在就你一个啦,你爹他再不乐意,也只有选你做家主啦。你要不要扬眉吐气,回去给你老子瞧瞧你的威风?”

    轩辕玘打个寒战,直觉想要摇头,一抬头看见景横波笑意流动的眼睛,打了个更大的寒战,忙不迭地点头。

    “点赞!”景横波又一拍手,“那么,小玘子,快点回家,气死你老子吧!”

    ……

    北辛城一座大宅内,烟气沉沉,披白挂素,黑色招魂幡迎风飘荡,路人一看,便知道在办丧事。

    今日年初一,正是大好日子,遇见这样的事总是晦气,路人都匆匆绕过宅子,一边走一边奇怪,这家初一办丧事的,门庭竟然颇热闹,护卫无数,停了一溜的车马轿子,而且一看那些车马,就知道吊客非富即贵。

    丧事有无面子,只看主家地位如何。轩辕家族长子丧事,黄金部族长亲自吊唁,其余黄金部官员当然不能在家过年,都匆匆赶来。

    灵堂上,轩辕镜亲自主持丧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让他瞬间似乎老了十岁,但看着满堂簪缨,总算略感安慰——长子死后颇有哀荣,也算对得起这父子一场。

    黄金部族长前来上过香后,一直没有离开,坐在堂后由轩辕镜亲自陪着喝茶。两人其实是在等消息。

    “先前看见有烟花燃起,金矿已经找到。”轩辕镜道,神情欣慰。

    金召龙没说话,眉头微微皱着,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因为按照他私下的计划,金螭军是要黑吃黑的,成功后也会有烟花通知,但现在烟花迟迟未来。

    这话没法对轩辕镜说。他只得一口一口喝闷茶,只觉得自从昨夜起,似乎什么都不对劲了,莫名舞娘出现,轩辕玮被刺,现在连瑶夫人都失踪了,他抬起头,看着外头灰沉沉的天,隐约似乎看见一双大手,无声无息攥紧风雪,向他狠狠掷来……

    他忍不住打个寒战,一回头看见轩辕镜同样神不守舍,忍不住道:“镜老……你似乎有些心事……”

    平日里他不会这么直率,然而今日,似乎要通过证实他人的不安,才可以让自己的不安消减。

    “啊……啊。”轩辕镜愣了一下才回神,随即叹息,“我……我看见了一个人。”

    他平日也不会这么直率,今日却想通过倾诉,按下一直砰砰跳的心。

    景横波在厅堂里红颜生花那一笑,着实将他吓得不轻。

    那“第一个”三个字,险些让他惊得做恶梦。

    “谁?”

    轩辕镜张张嘴,欲言又止,半晌狞狠地道:“总之,我已经令人团团看守这灵堂内外,她敢来,定要她来得去不得!”

    “到底是谁?”

    “唉……景横波……”轩辕镜苦涩地道,“就是那个舞娘……”

    “原来是她!”金召龙呆了半晌,随即眼睛发亮,“都说景女王绝色无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不过镜老,既然是她你怕什么?一个失势的女人而已!呵呵你要真的怕,待本座替你擒下她!不过……”他忽然低低一笑,“擒下她可不能立即交给你,本座得自己先审问,好好审问……”

    轩辕镜苦笑着看他一眼——色令智昏!

    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抱拳道谢。忽听外头人声喧嚣,他刚刚变色站起,一个家人已经快速跑进,“大王!轩辕大人,二少回来了!”

    轩辕镜喜形于色,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立即道:“撤开护卫,快请!”

    家人出去传令,外头围得水泄不通的护卫立即让开道路,轩辕玘带着一队护卫昂然直入。轩辕镜和黄金族长急忙出来,轩辕镜父子关心,一眼看见轩辕玘有一只袖子空空荡荡,顿时惊住。

    “我儿……你这是……”

    轩辕玘站在灵堂上,一眼看见那个巨大的黑色的“奠”字,再一看四面众人改换的神情,心中忽然一股恶气升起。

    他伸手一指那“奠”字和棺材,“给我砸了!”

    轩辕镜只觉得耳中轰然一声,晃了晃,黄金族长一把将他扶住,愕然道:“轩辕玘,你这是……”

    话音未落,轩辕玘身后那群护卫已经蹿了出来。

    他们身形一动,所有人才注意到,这群人不是轩辕家护卫!轩辕家护卫没这么高的轻功!

    如游鱼如泥鳅如鬼影,如一道道灰色的旋风,刹那间便出现在梁上、屋顶、棺材上。撕扯撞砸声哧哧砰砰连响,雪白帘帐撕毁,奠字砸落,棺材砸断,香炉倾倒,撕碎的黑白布片漫天飘落,灵堂内也似下了一场黑白雪。

    尖叫声起,吊客们慌不迭向外狂奔,逃窜碰撞,台阶下翻跌一大堆朱紫权贵。

    “住手!住手!来人!来人!”轩辕家的人奔上来想要阻止,但谁能及得上裴枢等人的速度?外头的护卫匆匆赶来,却被灵堂里狂冲而出的吊客堵在阶下,只看见棺材板和碎片,噼噼啪啪地丢出来。

    到处都是丢落的物品,到处都是被挤压者的哭喊,一时间轩辕家的灵堂,也成了地狱。

    轩辕玘原本还紧张畏惧,然而此刻看众人疯狂退避,凛然怯弱,他是轩辕家著名浪荡子,见惯众人嫌恶,生平第一次看见别人对自己恐惧的眼神,顿觉心胸畅快,恶气大出,忍不住昂头哈哈大笑,面目扭曲,狰狞如鬼。

    人性之恶,一旦被唤醒,漫天满地便绽了黑色的芽。

    轩辕镜由人半拖半扶着拖到侧门,脸色惨白,眼睛直向上翻,已经快要晕去。

    灵堂片刻已经被砸烂,轩辕玘一甩袍子,跳上供桌,指着轩辕镜道:“爹!把家主铜书给我!”

    “你……”轩辕镜勉强支撑着不晕,听见这句眼睛一翻又要晕了,“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二少你做下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是为了家主之位,你也配!”他身边一个轩辕家族的长老怒声道,“家主之位不是你爹说了算!是要家族全体长老合议同意才行!你要到了铜书,我们也可以作废!就凭你这心性行事,这辈子做梦!”

    “老狗,你敢和我作对,我让你这辈子去黑水泽做梦!”轩辕玘指住那长老,狞然一笑,“家主之位不给我给谁?老大已经死了!其余所有家族有权继承的子弟,统统都死了!轩辕家只剩我一个直系嫡系子弟了!你们不给我,难道还想给血缘不知歪到哪里去的旁支七系吗!”

    “什么!”这下连要晕的轩辕镜都醒过来了,几张老脸煞白地盯着轩辕玘。

    轩辕玘更加快意,想要双手叉腰,才想起自己断了一只手,剧痛袭来,心中更恨,只觉自己已经吃了这许多苦,家主之位,现在不给也得给,不给就杀人!

    “没看见我身边的人都换了吗?没看见护卫都没回来吗?要不要放个烟花召唤他们回来啊?王长老,你的侄子也在天灰谷附近呢,你不是想扶持他的嘛?快点唤回他啊!”

    那长老骇然盯着他,换在平日只当他虚张声势,此刻却不敢不信,退后一步,颤颤巍巍伸手放出烟花,仰头等了一会,看见天际毫无动静,脸色惨白。

    这种互通信号的烟花,看见了按规矩就要立即回复,如今迟迟没有消息,那就是真的有变。

    “怎样?”轩辕玘哈哈大笑,在景横波等处受的惊吓恶气都发泄在自己父亲长辈身上,“交出家主铜书!这位子,就该是我的!”

    “不!”出声反对的竟然是轩辕镜,“轩辕家不能交给你!你身后这群人来路不明,你一定和外人达成了协议,带了人来捣乱,要毁了轩辕家!说!这些人是谁!”

    轩辕镜须发戟张,眼眸赤红,盯紧了轩辕玘,他又是家主又是父亲,多年积威,轩辕玘气焰顿减,身子一缩,向后一退。

    “说,谁!”怒吼声震动屋瓦,轩辕镜脸色发紫,长老担心地看着他,怕他一不小心就厥了。

    “还能有谁呀,我呗。”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犹自带着笑意。

    声音慵懒微带沙哑,属于女子魅力无限的声线,轩辕镜却像听见鬼泣,惊得浑身一颤。

    他一抬头,脸色已经不似人色。

    人群忽然分开一线,先走进一大群彪悍武勇的男子,那群男子看得轩辕家族的人眼眸都一缩——赫然竟是封号校尉!

    封号校尉,什么时候会给人开路?难道是成孤漠?可刚才明明是女子声音,而且就算成孤漠,也没资格让封号校尉给他开路。

    人们忍不住踮起脚尖,才看见封号校尉人群簇拥中,一个女子,含笑缓缓步来。

    素衣广袖,身姿窈窕,一头乌发微卷,在风中微微扬起,半遮了她含笑的眸,她眼神那般缓缓一转,所有人都觉得心头猛撞,似被绚烂的霞光,忽然迷乱了视野。

    轩辕玘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眼前女子,才是他毕生所见之第一。

    “是你!果然是你!”轩辕镜大呼,身子向后一撞,被什么东西硌着脚步,他一低头,看见脚下踩的正是儿子的棺材板,一时心中狂乱悲愤痛苦潮涌而来,他霍然回头,狠狠盯住了景横波。

    景横波依旧微笑,毫不退让,和他对视。

    这般憎恶苦痛眼光啊,她也有过。

    那一夜也风雪烈,那一夜也冬风寒,那一夜群臣大军逼宫于宫城下,静坐示威,请愿胁迫,一群人联手,用尽手段,将她逐出帝歌,让她失去朋友和爱人,让她懂得这人世间背叛和寒冷的滋味,一柄刀插入血肉,一段雪塞上心头。

    那群人中,有他,站在最前方,正义昂然的嘴脸。

    怎能不报?怎可不报。

    现在,不过刚刚开始。

    “果然不愧是家主啊,头脑就是比别人清醒点,”她笑吟吟伸指点了点轩辕镜,“这样简直太好了。你可以清醒地看见轩辕家族即将面临的灾难,清醒地看清你们将要不可控制地走向灭亡,清醒地一天天等待崩毁和死亡。就像一个重病者,眼睁睁地看癌细胞侵蚀自己的身体。从内脏到大脑,直到停止呼吸……啊,我想到你要面临这些,就觉得,真爽。”

    “景横波!”轩辕镜忽然镇静下来,嘶声道,“你有本事,就来杀了我!”

    “nono,杀人最不好玩了。”景横波摇手指,“我杀你干嘛?你早早死了,就看不到轩辕家族倒霉了,那不是太便宜了你?”

    “你做梦!只要我在,我不会允许轩辕玘得到家主之位!”

    “不给他给谁呢?”景横波奇怪地道,“马上你就要中风了,你们轩辕家可以继承家主的子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你这家主之位不传给德才兼备的二少,难道放在那让一群外人抢吗?”

    轩辕镜似被击中软肋,浑身一颤。半晌大声道:“你是在危言耸听!轩辕家可以继承家主之位的子弟那么多,很多还在帝歌,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是装傻呢还是真的不懂你们轩辕家?”景横波笑着连连摇头,“你难道不知道,天灰谷之行,这种关乎轩辕家未来十年家运的大事,你们轩辕家子弟谁不眼红羡慕?谁不想来分一杯羹?抢不到大头,分点渣渣也好啊。如果能半路截道,来个黑吃黑也不错啊。你说,他们怎么舍得不在呢?”

    轩辕镜脸色死灰——轩辕家确实是这样的家风。而且轩辕家的秘密永远遮掩不住,每个人身边都一大堆别人的内应,像这样的行动他再三叮嘱保密,还是转眼就泄露了出去。

    “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蠢,苍蝇逐臭!一点好处都奔了来,挤在一起,活该被人一网打尽!”景横波哈哈一笑,对轩辕玘勾了勾手指。

    轩辕玘立即颠颠地过去,腰弯得极其顺溜,“原来是女王陛下,轩辕玘有眼不识金镶玉,失敬失敬。轩辕玘参见女王陛下,并谢女王扶持。日后陛下但有驱策,尽管吩咐。”

    瞧轩辕镜的模样,大概又快喷血了。

    “小玘子啊,”景横波太后般慈祥地摸着比她大的轩辕玘的脑袋,“以后,好好做家主。”

    “是。”

    “你爹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好好伺候,不要让人随意打扰他,也别让他再烦心你的事了。”

    “是。是。”

    “回头咱们签个互助友好协议。我全力支持你就任家主之位,给你最强大的武力支持,你以及你身后的轩辕家族,则全力支持我的一切要求。钱、粮、人、乃至一切消息渠道,各地人员设置。你回头都要给我一个详细目录,包括你轩辕家的所有账册。”

    “好的好的。”

    “放心。你轩辕家支持了我的事业,我肯定会给你最好的回报。我一定会让你坐稳家主之位,活上个七八十年,等到将来如果一切顺利,我赐姓你们轩辕家,作为我最忠诚的奴仆一族,嗯,改姓黑好不好?”

    “……是……”

    “咕咚”一声,轩辕镜倒了。

    活活气晕了。

    ------题外话------

    我肥来了。

    很不满意地发现,存稿君竟然没有善尽职责,没好好卖萌也没好好要票。

    打入冷宫,短期之内滚他个蛋。

    小妖精们,想死你们了,快把胸兜凑过来,给俺摸一摸……票。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