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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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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宾仍在,鼓乐之声传墙过院,咿咿呀呀不绝于耳。

    西闲望着面前之人,因是妹妹的好日子,苏霁卿穿了略鲜亮的蓝色锦衣,越发显得人沉静如玉。

    忽然西闲想:如果那天没有跟着苏舒燕出去看热闹,这会子又将是什么情形?也许出嫁的不是舒燕,毕竟按理说得是身为兄长的苏霁卿先娶。

    一念生,外间的鼓乐听来越发如梦似幻,还是西闲先反应过来,她笑了笑,把手中的珠钗放下:“三哥哥怎么没在外头应酬?可是那丫头丢三落四地忘了什么东西,让你来取呢?”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临风临水,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他不得不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都想过来瞧瞧罢了,谁知心有灵犀的,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