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李文德 王芳闻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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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玉蕙一瞧周莹笑道:“咱姐妹俩今天坐上席,尚李昌英最小,让他坐下席,王坚坐左首,金声坐右首,怎样?”

    周莹点头说:“很好,咱俩坐上席,让他们各霸一方,看他们今晚谁先三碗不过冈!”

    接风洗尘宴说简单,规格却十分高,先后上的八道菜:龙虾、大闸蟹、石斑鱼、海石花、海三鲜拼盘、鲍鱼、紫海参、墨鱼,清一色的海鲜和河鲜。

    周莹拉着邱小姐坐在上席,命王坚打开凤翔烧酒酒坛,香气霎时弥漫了包间。

    邱玉蕙笑着说:“姐,赴宴还带着酒,你是怕我请不起啊?”

    王坚赶忙打圆场说:“非也,非也,我家主子带来家乡名酒,是想请你饱饱口福呢。凤翔烧酒可不是一般的酒。上自周秦,下至唐、宋、元、明、大清国,可都是拿它当宫廷御酒呢。”

    “妹妹有所不知,凤翔烧酒岂止是御酒,它还是神酒福酒呢。妹妹可曾听说过‘凤酒醉蝶’的故事?”

    “看你说得神的,妹妹孤陋寡闻,愿闻其详。”邱玉蕙一脸好奇。

    周莹拿起酒杯说:“咱先喝了开宴酒,品着余香再听故事更有意思。”

    “好,好,就依姐姐,那我就借花献佛了。”邱玉蕙笑盈盈地端起酒杯说,“这杯酒首先欢迎周莹姐和大家到湖北来,干杯!”

    “干杯!干杯!”大家都高兴得一饮而尽。

    周莹放下酒杯,这才开了口:“凤酒醉蝶可不是我胡诌的,古籍都有记载呢。说的是唐仪凤年间,吏部侍郎裴行俭护送波斯王子回国,行至凤翔县柳林镇亭子头,时值阳春三月,凤翔郡守给他们二人饯行,打开随带的酒坛,突然蝴蝶翩翩飞来,又纷纷坠地而卧,裴公心中甚奇。凤翔郡守解疑说,‘这凤翔烧酒乃三百年陈酿,这一带人人皆知,这蝴蝶是闻酒香而醉’。裴公闻言大喜,即兴赋诗一首,‘送客亭子头,蜂醉蝶不舞。三阳开国泰,美哉柳林酒。’那时的柳林酒就是咱们喝的凤翔烧酒。裴侍郎回朝后又将此酒献与高宗皇帝,皇帝饮后大喜,自此,凤翔烧酒也就一直作为皇室御酒。当然凤翔郡守也没忘记给波斯王子送了几坛凤翔烧酒,那波斯王子把酒带回波斯献给父王,父王大喜。自此,每年都要派胡商带些凤翔烧酒回去,自然,凤翔烧酒就和中国的瓷器、丝绸一样,销往丝绸之路沿途各国了。”

    “喝酒,喝酒,说得我都馋了。”邱玉蕙执壶倒上第二杯酒,“我们湖北的酒俗,这敬客人要敬三杯,这第二杯酒敬周莹姐呼风唤雨,财源滚滚!”

    大家连声说:“谢谢,谢谢!”一齐举杯,一饮而尽。

    王坚按捺不住插嘴道:“说到这凤翔烧酒神奇,还有一奇,就是这酒与我家少奶奶有缘。那还是少奶奶待字闺中时,有一年中秋月夜,周老爷全家在阁楼饮酒赏月,当少奶奶举起酒杯,霎时蝴蝶飞来落在了少奶奶的头上、肩上,情景还真有点像香妃引蝶呢。自此,我家少奶奶只喝凤翔烧酒。”

    “是吗?”邱玉蕙瞪大了美丽的眼睛盯住周莹求证。

    周莹笑而不语。

    尚李昌英见故事讲得也差不多了,就想给喝酒再添个兴头,今天女眷为主,猜令划拳自然太俗,他提出以凤翔烧酒为由,大家联诗,谁输了谁喝。

    周莹、邱玉蕙都是饱读诗书的女子,自然是连声说好。

    周莹说:“我先带个头,苏轼在凤翔做知府时畅饮此酒,赋诗说‘身闲酒美谁来劝,坐看花光照水光’。我说‘身忙酒美勿用劝,不思身更入长安’。”

    “好!好!少奶奶这句诗道出了有家乡美酒相伴不思归。”

    从小喜爱唐诗宋词的邱玉蕙自不甘示弱:“我来联周莹姐这两句,‘安得酒美喝不醉,来看东湖岭翠微’。”

    “邱小姐,我来联你这两句:‘微雨临湖饮美酒,佳人相伴消永日’。”

    “看把你美的。”邱小姐看着尚李昌英含情脉脉地说。美酒佳人使尚李昌英的心早都醉了,不住地望着邱小姐那双黑星星般的眼睛。

    轮到王坚了,他虽是武师出身,但受周莹熏陶,也能诌上几句。只见他略一沉吟说道:“日光爽气云中坐,岸柳系舟期尽醉。”

    没想到王坚说出此等儒雅的句子,周莹高兴地说:“醉,醉,我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今天没输家,我们共同饮了这一杯。”

    “别忙,别忙,还有我呢!听了半天,我也能吟几句了。”金声嚷道。

    邱玉蕙笑道:“等你金声能吟出朗朗上口的诗句来,尚李昌英老得胡子要拖地了!”

    周莹、王坚忍不住全笑了……

    宴席进行中,邱玉蕙首先把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情况向周莹做了简单介绍。周莹出于礼貌,亦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了邱玉蕙。邱玉蕙知周莹是小寡妇,惊得嘴张眼瞪,许久才回过神来,伤感地说:“莹姐,苦了你啊!”

    周莹神情平淡地说:“凤凰飞落丝绳网,试把深爱付与谁。天命难违,周莹认命了!玉蕙妹妹,你年已十九岁,缘何仍守闺中?”

    邱玉蕙长叹一声说:“妹妹我命也苦啊!我十三岁时爸妈将我许配一官宦人家长子为妻,约定我们十八岁成亲,不意他在十五岁时到汉江游泳,潜水时头碰在石头上,被人救上岸业已停止呼吸,经抢救,命虽保住,但已变成僵尸一般,至今仍挺在床上,只剩下一副骨架。我爸妈将聘礼退回那官家,不料那官家发话,‘我儿只要还有一口气,你邱家就休想退亲。’因此,至今妹妹我仍在闺中!”

    尚李昌英叹道:“民言,民不与官斗,看来船王在官家面前,也无力回天,无法把自己女儿救出火坑呀!”

    周莹安慰邱玉蕙说:“妹妹想开一点,常言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耐心再等一年半载,终归有个了断。”

    这时,酒家将一中年男子引进包间说:“邱小姐,有人找你。”

    邱玉蕙见那男子进门,起身问道:“陈管家,有啥事吗?”

    陈管家说:“老爷和夫人让我来告诉小姐,向家少爷两个时辰前死了。”

    邱玉蕙一听,转身抱住周莹喜极而泣,说:“周莹姐,我得到解脱了!”

    周莹说:“我刚才还在说再等一年半载,咋就话没落音便成真了呢!”

    金声倒满了酒杯,递给陈管家一杯说:“来,我提议为我们小姐婚姻获得解脱干杯!”

    陈管家大嗓门儿格外洪亮地喊道:“干杯!”

    邱玉蕙干完杯说:“陈管家,你也坐下,咱们痛痛快快喝一场。”

    酒家听了赶忙又搬了一把高背椅进来,然后在金声旁边摆好盘筷,陈管家只得遵命入席。

    邱玉蕙对酒家说:“再添四个菜上来。陈管家,酒你点吧。”

    陈管家也不客气,说:“上一坛茅台。”

    新添的春耳爆牛肉、竹笋腐竹、生菜鱼子、红油肚片四道菜上桌后,邱玉蕙对酒家说:“给陈管家另上龙虾一只。”

    陈管家赶忙说:“多谢小姐赏赐。”

    邱玉蕙笑道:“先别谢,我还有话说。”说着指着尚李昌英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尚李昌英先生,是我周莹姐的师弟,武昌河川水产品商行东家大掌柜、秦盛和百货庄二东家小掌柜,回头你见到老爷和夫人时,可要替他美言几句。你懂我意思吗?”陈管家笑道:“小姐放心,我心里亮堂着呢。”

    周莹手捂住嘴,睨了尚李昌英一眼,笑挂眉梢,忙举酒杯说:“大家请举杯,为邱小姐心想事成干杯!”

    接风洗尘宴直到酒光菜尽,众人才尽兴出了东湖酒家,周莹把送给邱玉蕙的礼物让王坚重新提放到邱玉蕙轿车里说:“玉蕙妹妹,你路远,坐你的车回。我近,坐昌英的车走,免得车来回折腾。”

    酒喝得有些多了的邱玉蕙说:“行,我听姐你的。尚李昌英你听着,把马管好,千万别颠了周莹姐。”

    尚李昌英说:“你注意脚下,小心让石子绊倒。”说着把邱玉蕙扶上了轿车。

    金声和陈管家抱拳向周莹告辞后,上了陈管家乘的车,跟在邱玉蕙车后出了东湖酒家院门。

    周莹这才往尚李昌英轿车跟前走过去,说:“尚李昌英啊,你现在知道姐为啥让你来参加这次接风洗尘宴了吗?”

    “早知道了,要不,我敢接住你的胡叨叨呀!”

    “算你脑袋里面装了点水水,你如不喊打住,我直接会吟出‘只愁醉梦难持久,醒来悲泣叹声声’来。”

    “其实我也是歪打正着,当我听了你吟的句,心想,你准要有感而发,悲从心生,那样一来,把气氛就全搞糟了!”

    “有钢用在刀刃上,好得很。我如果没猜错,你要走桃花运了。你如能把邱玉蕙娶到手,这一辈子,你就算不枉人间走一回了。”

    “若真如姐所想,我到时一定给姐磕三个响头。”

    王坚说:“你们是不是喝多了?八字没见一撇呢,就五花六花糖麻花了。”

    周莹上了车说:“事不往好处想,人还活啥意思?你王坚往后,也该想想自己的好事了。”

    邱玉蕙终于和向家解除了婚约。这天,陈管家和邱义仁、老夫人在一块谈到邱玉蕙婚事时,笑道:“奴才想到一个人家,不知老爷、夫人愿听否?”

    邱义仁说:“你不讲我们怎知行与不行。”

    陈管家说:“老爷可知江岸河川水产品商行和秦盛和百货庄?”

    邱义仁说:“整天吃的河海产品,用的百货品,都是从河川水产品商行、秦盛和百货庄买的,自然知道了。”

    “老爷、夫人可知这两个不同商号可是同一个东家?”

    “这倒是没问过。”

    “这两家商号的大掌柜、二东家是一个人,名叫尚李昌英,今年刚满十九岁,比小姐小三天,人长得一表人才,熟读诸子百家,专攻商经四年,武能自卫防身,三十六路螳螂拳在武汉是独学。其父是上海秦盛和百货庄东家大掌柜李平岭,其母是武汉秦盛和百货庄总监、上海秦盛和百货庄账房主管尚素雅,夫妻二人皆是秦商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如果把他们的儿子尚李昌英招为老爷、夫人的东床,对小姐来说,可是最好的归宿了。”

    邱义仁笑道:“你怎么摸得如此清楚?”

    “老爷和夫人可知道小姐近来结交的秦商周莹吗?”

    “周莹是陕西渭北安吴堡主子,三品诰命夫人,近日在武汉巡察她旗下商号,玉蕙和她姐妹相称你是知道的嘛。”

    “老爷夫人怕不知道周莹和尚李昌英不仅是师姐弟,而且是世交姐弟吧?”

    “这倒是不知。”

    “小姐为周莹接风洗尘那天,尚李昌英恰去看望周莹,周莹在赴宴时把他介绍给小姐,小姐见到尚李昌英时,被他的人品和学识智慧一下给征服了。这是奴才亲眼所见,没有半句虚言。所以,奴才大胆建议老爷、夫人,不妨约见一下尚李昌英,做一番观察,如奴才所言不假,千万莫失去这样一位万里挑一的女婿。”

    邱义仁哈哈大笑说:“陈管家,老夫就听你一次建议,你代我约尚李昌英到东湖酒家,我如满意你荐,定重重赏你。”

    邱夫人听了说:“要约见就约到家里来,让我也看看行不行?你当爸的总不能独断专行嘛!”

    邱义仁一听大笑道:“陈管家,听到了吗?照夫人的话办好了。”

    陈管家高高兴兴出了房门,没停点便告诉了邱玉蕙,说她爸妈要见尚李昌英。邱玉蕙高兴得连忙找出一块玉佩,给了陈管家说:“玉蕙谢谢陈叔了!”

    陈管家到邱宅三十一年,还是头一次听到小姐称自己为陈叔,喜得把玉佩往手里一攥,忘了自己年岁,转身连跳带跑回了自己屋。

    正午阳光灿烂,风轻云淡,江上帆鼓兜风,岸上人流涌动。关在旅店房间,紧张忙碌的周莹在审查完裕隆重最后一个分号账册后长出一口气,把看过的台账放好,瞧瞧窗外的太阳,见太阳已经西沉到房顶,回头瞅瞅躺在床上的丫鬟红玉,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红玉回答:“头还有点沉。”红玉是随周莹外巡的丫鬟,十五岁,有时还得周莹照料她,但记性特好,周莹嫁进安吴堡前,给周胡氏点名要的只有红玉做她的伴儿,两人虽是主仆关系,周莹却视她为小妹妹,不管走到哪儿,自己能做的事,从不叫红玉动手。自出安吴堡一路走来,红玉成为游山逛景的逍遥客,抵武昌几天她外出玩的地方比谁都多,不知在外边吃啥吃得闹了肚子,吐了一河滩,头沉得抬不起来。周莹给她把了把脉,开了一张方,让家丁苏茂到街上抓回药熬好喝了,才渐止住泻,所以,周莹只好让她躺在床上休息。周莹听红玉说还感到头沉,起身走到床边,摸摸她的额头说:“头不烧,不用怕,关在房里三天,空空肚子就好了。往后看你嘴还馋不!”

    “人家只吃了一块黄梨,谁知肚子就坏了!”

    “说到底还是你馋的过。一会儿我们去尚李昌英家,你去不去?”

    “不去,省得光往茅房跑,丢人现眼。”

    “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别怨姐又不带你。”

    “跟你出去看着你和其他人又吃又喝,我得站在一边咽口水,当丫鬟在人前老是低人一等,我要知道出外这么多规矩,就不跟你出来了。”

    “原来你在怨姐呀!那好,等你好了,在人前我对人说你是我亲妹妹,和他们平起平坐咋样?”

    红玉扑哧笑了。

    王坚走进房门问:“天不早了,我们该到昌英家去了吧?”

    周莹问:“通知其他人了吗?”

    “通知了。”

    “走吧。”

    红玉躺在床上没动,王坚说:“红玉,起来走呀!”

    红玉回答:“我没胃口,少奶奶让我留下守门。”

    王坚笑道:“今天你乖了,昨天你出门逛时,我就提醒你,别乱买街上小摊东西吃,你不听,找罪受,活该。”

    红玉气得往床上一坐,抡起枕头照王坚打过去,说:“死王坚,你咒人!少奶奶,你管不管?”

    周莹已出了房门,说:“王坚,你别逗她了,让她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