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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老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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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封,正月十六。

    这一天,人们都要出门走走,寓意把疾病留在外面,保佑一年里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当然也是不能去串门的,否则的话就是会把疾病留在亲戚朋友家里,会遭人记恨的。

    所以这一天开封大街上分外热闹,真的是摩肩接踵。街道上不分男女老幼,都挤在一起出游,所以这也是小混混还有小偷们的节日。他们能够大胆的接触妇女,可以借着拥挤偷来比平时多出十几倍的钱财。人群中时不时的会传来女人的尖叫,还有丢掉财物人的寻找和哭喊声。

    这些不什么新鲜的事情,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一样,但是仍然无法阻挡人们对于新的一年的平安生活的向往,他们依然会年复一年的参加到这样的狂欢之中。

    虽然李岩的儿子夭折了,但是他们依然不能免俗,在家丁的护卫下,全家也是在街面上走动走动。不过今年只是随意走一段儿就打道回府而已,算是应个景儿。

    李岩没有随着家人回去,他想在街上转转,散散心。他没有像其他贵公子一样盛装而行,也没有擦头油,没有扑粉,没有带金线织成的网巾,只是一身素淡的衣服,用一根布带扎紧发髻而已。他这种打扮,让街面上的小偷都不会对他多看一眼,也让他少了很多麻烦。

    他随着人流前行,看见街道两边的招幌,有酒楼,银楼,绸缎庄,客店,车马行等等,在屋檐下,或者是在门店门口,或者挂着,或者摆着各式各样的灯笼。鱼虫花鸟,栩栩如生,可惜是白天,没有晚上点亮蜡烛时看的鲜活。

    李岩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面不像主干道那样热闹,人不多,店铺都很小,还有几个铜器铺和银器铺子,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此起彼伏,看来他们的生意不错,上元节也不休息。

    李岩进了一家铜器铺子,前边是小小的门面,摆着一些铸造好了的铜器,打好的几件金银首饰,再往里就是铸造作坊,不时传来沙沙的打磨声,还有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前面的伙计看李岩径直往里走,以为是想要定货的,里面的师傅也会照顾的,所以他也没有阻拦。

    “公子要打什么器皿?”坐在小板凳上,停下手上动作的老汉问道。

    李岩回道:“我随便看看。”他四下里看了一眼,接着问道:“今天走百病,你们也不出去转转?”

    “转过了,”老汉又开始打磨手中的一根银簪,说道:“鸡叫头遍,街上人还少的时候,我们就出去转过了。”

    李岩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个铜炉,上面的龙纹浮雕栩栩如生,让李岩觉得这就是一条真龙附着在铜炉上了。炉壁很薄,但是很均匀,黄色的底色却给人厚重的感觉。

    “老师傅,”李岩来到老汉的面前,夸道:“您老的手艺可真不错。”

    老师傅手上的动作不停,平淡的说道:“干了四十年了,干不成这样,愧对祖宗的手艺。”

    “您老可会造火铳?”李岩突然小声的问了一句。

    老汉惊讶的盯着李岩看,他觉得很奇怪,虽然现在世道不太平,但是还没有那个平民,哪怕是士绅想要用火铳的。最多也就是弄些刀剑,弓弩,盔甲什么的以防不测。而且就算是官军,愿意用火铳的也不多。

    “公子,您是想要弄个火铳来耍耍?”老汉有些不信的问道。

    李岩笑着点点头,说:“就是把玩一下,最近看书,上面说火铳很厉害,我想弄一个玩儿玩儿。”

    老汉点点头,笑道:“公子,老汉劝你还是不要有这个心思了。要说火铳,确实是厉害,一百步内能透重甲,比的上硬弓了。可是火铳也很危险,弄不好就炸膛了,轻则受伤,重则可能送命啊。”

    “那应该是质量有问题,我出重金来打造,炸膛的危险应该会小一些吧?”李岩见老汉愿意多说,于是趁机继续问道。

    老汉点点头,回道:“嗯,公子说的不错,要是给足工料费的话,确实是能好一些。以前朝廷给的工料银连买铁料的钱都不够,俺们这些匠人也只能糊弄了,朝廷给多少钱,俺们就做多少事,不求赚钱,只求能不赔钱就行。嘿嘿,大家相互糊弄,火器就没人用了。”

    李岩高兴的问道:“那师傅,一把火铳您要多少钱呢?”

    老汉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俺不会造火铳,只不过是见过他们弄罢了。老汉我年轻的时候是造炮的,后来上官盘剥的厉害,俺们就跑了出来,在城里开了这个铺面,靠手艺吃饭,养家糊口。”

    “造炮的?!”李岩一听这个就更高兴了,现在的大炮可是比火铳的威力要大的多,他热情的邀请道:“老丈有没有兴趣另谋高就呢,在下愿意重金聘请老丈。”

    老汉摇摇头,淡然的说道:“好不容易从那匠作坊逃出来,俺可是不愿意再回去了。对了,俺老汉嘴严,不会对旁人说公子你想要私造枪炮,图谋不轨的。公子要是有什么要打造的,不论是铜器还是金银器,欢迎到小号来,小号的手艺绝对是开封城中头一份儿的。”

    “谁说我图谋不轨呀?”李岩赶紧辩白道:“我就是想请师傅您去给我家打造些铜器还有金银器具,老师傅不要乱说。”

    “牛老爹,我来取簪子来了。”

    一个年轻女子的胆怯的声音从李岩的背后传来,他只顾着和老匠人说话,没有留意身后的情况,吓了他一跳。他赶紧回头,看见一个年轻女人,穿着普通的蓝色粗布衣裳,肩膀上还有补丁。小髻上也没有什么头饰,只有一个木簪子固定头发而已,不过个头挺高,和他都差不多高的。

    年轻女子皮肤很白,眉毛弯弯,大大的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盯着他的李岩,后退一步,小声的说道:“我,我不是有意要打扰公子说话的,可是我还要赶紧回去的。”

    牛老起身,笑咪咪的说道:“五娘来了呀,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你拿去。本想着你会早些来取的,不曾想到一直到现在才来。”

    “给您添麻烦了,是家母生病了,我没有时间出来。”五娘满含歉疚的说着,同时还是警惕的看着依然在看着她的李岩。

    李岩此时想的是,这个五娘是不是听到老头儿说的“私造枪炮,图谋不轨”了,要是听到了,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