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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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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小山昏迷七日,宫中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全宫大搜三日,最终在御厨仓库中找到了藏匿的孙林宝。孙林宝招供:当夜他在朝晖堂熨烫衣物,熨斗里的火星蹦出不慎点燃屋宇,自己尝试灭火无效,遂畏罪潜逃。案情既明,孙林宝被当场杖毙。待裴燃赶到时,其人已血肉模糊不能分辨。

    其二,杭州连下数道圣旨。《谥法》曰:慈仁哲行曰怀,执德遵业为烈。乔贤妃为救下合殿众人四处告知火情,舍身取义,忠勇坚贞,诏赠贵妃,谥怀烈。其兄、侄、从兄、从侄十余人皆受恩荫,有官者升转官阶或加封,无官者授官。皇十一子裴焕追封唐王。姜喜儿忠仆殉主,封赠阳成郡君。

    第三,会宁殿的人都跑了。会宁殿已无主位,本来处置完孙林宝,就应分配殿中宫人内侍去向,但几日下来并无懿旨。众人纷纷有了小动作。原先从皇后太后殿里拨来的几人各回原处,其余的也都找关系托门路选了新的去处。偌大的会宁殿现只剩戴笠堂的程姑姑、薛内侍、一个无主的穆小山并裴燃。这也是为什么穆小山竟是在戴笠堂中醒来的原因。

    东宫问审次日,裴燃从太子处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问穆小山为什么撒谎,跑到宫人房里却见她昏迷不醒,便着同室宫人寻药看顾。谁料几日后人都跑光了,小山自是无人照拂。裴燃不好将小山的病情上报,担心她会因病势缠绵被送去尼寺自生自灭。不说自己舍不舍得,如此一来倒实在地问不出实情了。现下殿中人手不够,只能将她挪到戴笠堂西间暖阁里大伙一起照料。裴燃又以自己不适为由请来医官私下给小山诊病。

    小山病到第五日,已有好转迹象,虽仍昏昏沉沉地睡着,但模模糊糊可以听见四周人说话。“群玉殿”“娘子”这几个字出现了许多次,好像有人劝裴燃搬去群玉殿好几回,都被他拒绝了。好吵啊。六殿下为什么在我房间?群玉殿是哪里?还有娘子,呜呜呜娘子!穆小山做起了噩梦,在梦中哭哭唧唧起来。

    等小山苏醒过来,已是第七日夜里。小山朝外侧卧着,甫一睁眼,正好对上黑暗里的另一双眼。这双眼睛正审视着穆小山,好像豹子在扑向猎物前仔细地找寻对方的破绽。小山一惊,一口气没接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其玉,拿痰盂来。”

    薛内侍赶忙从外间进来,捧了盏痰盂给穆小山,又手脚麻利地点了灯。小山发现自己正躺在戴笠堂的暖阁里,对面就是六殿下的卧床。六殿下下床起身披了件外衣站到穆小山床前。

    穆小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到最后胸中剧痛,忽然扶住痰盂呕出一大口血来,把她自己吓一跳。一旁的薛内侍连忙拿巾子给她擦拭:“医官说穆内人是郁结于胸风邪入体,这口血吐出来就要大好了。”

    嗯?我都吐血了还说我快好了。你们给我请的什么庸医?

    裴燃盯着穆小山不放,见她气息渐稳,便支走薛内侍,背靠着床在脚踏上坐了下来。

    “你明明和我说过,你进过朝晖堂。”

    来了。

    “六殿下你记错了。”小山想敷衍,奈何裴燃不肯放过,室内气氛逐渐焦灼。

    小山咳得大脑缺氧,眼前起了重影,吸气呼气都觉肺痛,又刚刚吐了血,一时间有种回光返照自己快不行了的感觉,干脆破罐子破摔。

    “孙内侍找到了吗?他怎么说。”小山闭着眼问道。

    裴燃吞吞吐吐,将孙林宝意外点火,被捕后当场杖杀的事说了。

    “殿下信吗?”

    裴燃沉默了。

    自然是不信。所谓孙林宝的供词根本就是漏洞百出。他甚至不能确定,被杖杀的是不是真的孙林宝。屈打成招,指鹿为马,偷天换日,暗渡陈仓,正是上位者想隐瞒真相时一贯会用的手段。如果真有什么幕后黑手,他想让一个内侍消失在皇宫里何其容易。单说把金明池的水放干,就不知能破多少失踪悬案。但放水搜人这事轻易不能做,一不小心就会牵出许多不能见光的脏事。如若孙林宝不是死了而是逃出去了,那更不是什么好事。太子监国,森严的宫廷门禁却出现漏洞,这便是犯了帝王的大忌。轻则太子失权、禁军换血,重则谋逆大罪。所以三天之内如果抓不到真正的肇事者,皇后也得在宫里揪出一个“孙林宝”。这人最好还是活的,有亲口供词可以证明整件事与太子无关。如此一来才能算是抓人之功与失火之过相抵,否则都可能会给太子招来祸患。而孙林宝当晚真正做了什么,背后指使究竟何人,随着假孙林宝的死亡再无人追究了。

    小山睁开眼瞧了瞧,以为裴燃是自知理亏哑口无言,就又闭上眼睛考虑起后事。这时裴燃突然说:

    “其实我能理解,当日你说没进过朝晖堂是为了自保。”

    小山一听又把眼睛睁开了。可以嘛小子。

    “因为你不能确定幕后操纵之人是不是就坐在堂上。”

    没错,谁知道会不会是皇后、太后,还是你啊六殿下。

    “现在此处就你我二人,还不能告诉我实情吗?”裴燃诚恳地问道。

    小山叹了口气,也顾不上裴燃是不是在套自己话,先说了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了你吧。”搞得裴燃莫名其妙。但接下来的话才真让裴燃大吃一惊。穆小山把当晚如何发现烟气、火盆、死去的乳母宫人、孔雀衔花玉佩,娘子如何行事如何说话都原原本本地讲了。

    “除了你刚刚说的自保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是娘子既称你的玉佩是在饭桌下捡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玉佩曾出现在朝晖堂。无论那烟与你有没有关系,人是不是你杀的,她都要保你,既然是娘子的意思,我只能从命。

    “这第二,我思前想后,发现有一件事我疏忽了。当时慌乱之中我没有亲自确认十一哥儿是不是还活着。”

    裴燃本来正低着头消化穆小山提供的巨大的信息量,一听此言像是被一把刀猝不及防地插进心脏,他茫然地转过身望向小山。小山的声音也越发颤抖:

    “我怕。。。是娘子自己点燃了朝晖堂。嫔御自戕乃是大罪。我不能。。。”

    “谢谢你。”裴燃双手握住小山的一只手,将自己的脸埋在上面。小山觉得手背湿湿的。小山自己也哭了。

    二人这么静静地哭了一会,裴燃缓缓地抬起头,说:

    “我觉得我母亲和整件事或许有关。”

    你母亲?小山一时没转过弯。

    “就是群玉殿俞淑妃。孙林宝可能是她的人。”

    。。。你母亲的!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