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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开门,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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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颠来倒去的说着,激动加恐惧让他失去了平时的村长气势,完全就是一个半百的老人。

    “公安局的人当天就来了,还有医院的人,验了半天,说是自然死的,让我通知家人安葬,就走了,连我家二子也一起带走了。”

    “你大伯,三叔……所有的,我带人把他们的尸首搬到了你家,想着你兴许还能回来,让你看一眼。要是你,还不回来,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谢谢你,赵叔,真的。谢谢大家了。”张震的眼中很平静,转身朝四周人群深深鞠了一躬:“请大家都散了吧,我,要回家了。”

    张震说完,转过身来,轻轻推开了那扇贴着斑白破损年画的木门。

    吱呀——哐当——门开了,又关上。三人的身影被陈旧的木门与外面隔绝。

    外面的人并未就此散去,围观,是中国人的古老传统,围观,无非是把或恐惧或幸灾乐祸的心情和大家分享,此时,围在这里的一群人中,两种心情都有。

    张震很平静,真的很平静,这种宁静的心情让他自己都感到不解。他站在院门口,睁眼望去,满满一院子的人,只是都是躺着的。视线从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掠过,他并没有丝毫悲伤,好像再看一个个陌生人,即便是陌生人,他也本该要有一些同情,张震不是冷酷无情的人,他只是个普通农村出来的大学生。他现在的感觉,看的甚至不是人。龙二和肖哲一左一右紧紧按了按张震的肩膀,以示安慰,他们或许以为张震已经出离悲伤了。

    张震迈步上前走去,“去年的小年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小年的白天就搬到我家来了……我是小年那天晚上回到家里的,可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呢。我在这里住了十来天,即便是晚上,这么多人躺在这里,也应该能发现啊……我虽然从大伯他们不散的冤魂记忆中知道了是谁害的他们,可为什么单单我父母和小妹不在他们之内呢?他们的魂魄又去了哪里?……”他边思量边缓慢迈步,院子里,整齐的躺着数十人,他们的神情都很宁静,至少在离开人世的前一刻,他们还是快乐的。大伯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嘴角保持着微微上翘的形状。和蔼的老人,他是在满足中走完人生的,这让张震平静的心底泛起一股热流。

    “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想哭,可哭不出来,我的眼泪和内心,为何如此冷,静……就好象,被什么给冰冻了,冰封成一块光滑冰,眼泪流不下来,心绪波澜不起……”

    推开屋门,迎面一阵冰冷的气息扑来。昨天,昨晚还暖暖的炉火,早已熄灭。三具冰冷的身体,并排着躺在堂屋中间。父亲,母亲,还有小妹。一样熟悉的面容,一样满足的表情,只是父亲那粗糙的脸庞上挂着些许的担忧,那是,在挂念一个游子的晚归吗?

    母亲,斑驳的苍发更加的干枯,手中还紧紧抓着一把锅铲。那是她的使命,她的使命就是她的生命,炉灶上的面汤已经挂着冰凌,她仍在守护着,守候着,那是她生命的全部。

    小妹的脸颊早已不在再彤彤,决裂的脸颊显得越发苍白,一身碎花的棉衣是为了过年置办的吧?她总是这样,每年的小年夜总是迫不及待的把春节的新衣穿上身,可是,是谁为她穿上新衣,还有手指上挂着的那串叮叮当当的红头绳……

    张震眼前一阵恍惚,朦胧间,他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身影。在静谧的深夜里,推开院门,推开屋门,神色呆滞的来到三人身旁,弯下腰,轻轻摩挲,深情亲吻,良久……良久……还有那布满了粉红碎花的棉袄,铺展开来,遮住了那片天地,粉红的野花就像年年岁岁散落的雪花,飘飘洒洒,从遥远的天际来,铺盖了一地,轻轻的覆在那片青涩的土地上,还有一串春水,叮咚作响,滋润那片含苞待放的青春,那摇曳在溪流上的红花,渴望着春天,它想盛开成一片……朦胧的身影双膝跪地,深深叩拜,挨着那朵盛开在寒冬里的红头绳,俯身扑地……一天又一天,他一动不动的,陪伴。直到一个飘着薄薄的晨雾的凌晨,他木然起身,关上屋门,关上院门,萧瑟的背影在晨曦中渐行渐远渐单薄,在如梦似幻的迷雾中,他转身回头望,眼睛里也有着雾气……

    张震的眼睛里不知不觉中也同样充满了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只是无论如何,也滴落不下。

    人都说,父恩如山,母情似水,可又有几人知道,那山有多巍峨,那水有几许柔!只因是那山,那水,孕育了这片山水中的美景,从春的稚嫩到夏的热烈,再到秋的繁硕,冬的萧瑟。它们,一直只是在沉默着,看、听,欢欣或落寞,它们,一直只是这样沉默着,做这一隅景色的背景。

    直到片片黄叶飘舞,在日暮中找不到该去的方向,才会听到那个声音,那个不用心,不用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去听永远也听不到的声音,那个呼唤一直没停过,如啼血的杜鹃般唤了千万个难眠的日夜,回来吧,孩子。于是,它听到了,寻着那声音,飘飘洒洒,从春一直走来,在那个冷冽的寒冬,暖暖的拥抱大地,亲吻着大地中那丝丝的湿润,放下喧闹,安静的,叶落归根。于是它没听到,打着漂,被冬天的风带上了高空,越来越高,越来越小,忽然山塌了,水涸了,呼唤断了,它,找不到家了,翻滚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直到风熄,日落,叶枯……待来年,片片翻舞的枯叶蝶中又多出一只,成群成群的只是飞,不吃也不喝,静静的趴伏在开满春的大地上,聆听,找家。

    他俯下身,轻轻摩挲父亲的大手,深情亲吻母亲的白发,轻轻摇响那渴望夏天的叮咚声,安魂那已逝的亡灵,呼唤遥远的天国。

    他闭上眼睛,缓缓伏地,紧紧贴抚着这片冰冷的土地,就如恍惚中青年男子的所做,就如那伏地聆听的蝶群中一只,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