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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周记饼铺

作者:本丸的好朋友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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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空气冰凉,带着清新原野的味道,微风吹乱了空中飞散的毛毛细雨。

    阿嘉双手叉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从笃行宿舍三楼连通的天桥走进学生活动中心,再下到一楼,从圆型阶梯剧场走出,经过图书馆,斜穿走进校园。

    格致大学的校园正中心是一个面积极大的草坪,四周围着中古世纪略带黄橙色的城墙,城墙外则是跨越着九条造型古朴石桥的护城河。

    九条桥的桥墩上安置了几尊奇禽珍兽的雕像,栩栩如生,各异奇趣。

    校园里行人三三两两,有人打着伞,一式黑色风衣西服手套。也有人只带着连帽衫上的帽子,脖子上缠着苏格兰纹的喀什米尔围巾,踽踽而行。

    阿嘉走在北面护城河旁的沥青铺面的道路上,沿途经过文学大楼,理学大楼,左首眺望能看见一栋白色哥德式的教堂尖尖的屋顶,以及一条蜿蜒环绕的教堂的小溪流,这溪流再往下一千米会流进醉月湖里,而溪流的另一边则矗立着巍峨的商学大楼,称为“自强”,想来是取自“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意思。

    再往前行,绕过慎思楼,右边远远看见设计学院里的地标建筑物建筑系馆,左边则是工学大楼和综合大楼。阿嘉不往左,也不往右,直走中道,从建筑系馆旁一座不起眼的小庙旁穿出校园,进入一个巷弄狹窄复杂的老旧小区。

    这个小区已经不属于格致大学的校区,被格致学子昵称为“大观园”。倒不是因为这小区里有多么景观秀丽,或者园林风雅。而是因为这里面五花八门,大江南北杂食小铺齐聚,也就毫无疑问成为格致人打牙祭的好所在。

    阿嘉来自外省遥远的小县城,家里状况普通,父母亲合力经营着一个小型的陶瓷加工厂,工作辛苦,收入有限。阿嘉还有一个妹妹,明年才要上中学。为了减低家里的经济压力,必须找个工作。

    他先前从“格致聊吧”搜集了信息,知道这里许多小店家提供打工机会。

    几天后,在大观园里的一个小饼铺里,阿嘉一闻到那刚起锅的香气就定住不走了。

    这是葱油饼,这味道一辈子忘不了…十几年前,在那列火车上,那个后来成了他爸爸的男人递给他的纸袋里,就是这饼味儿。

    满头胡须眉发都是雪白的周伯年纪应该很大了,但是精神清癯矍铄。那天,目光温润的周伯问了阿嘉几句,点点头,让阿嘉第二天来上工。

    也没等第二天,阿嘉当下脱了外套洗手,立马成为了周记饼铺里的小帮手。

    然后,接下来的每个周一到周五,不分晴雨,天还没亮透,阿嘉就必须走出笃行宿舍,穿过大半个校园,来到周记饼铺。

    一开始,阿嘉自然啥都不会,只能站在铺子前帮忙打包,收钱,找零。只要有人往铺前一站,阿嘉立马开口招呼。先仔细问明白了要买几片,一片就是八分之一张大饼。随后用油纸袋打包好热腾腾切好的葱油饼,收钱,找零,道谢。

    周伯总是穿着一件无袖棉衣,围着深蓝色围裙,站在铺子里。挥动着胳臂,俐落地在木桌上洒了一层薄薄的面粉,再拿出一颗预先准备好的面团,左掌先压了面团两下,然后右手滚动擀面棍,配合左手将棍下的面皮转圈,一张大大的圆饼迅速成型。

    阿嘉打包台前方就是个炕台,右边一个马尾妹子,这妹子的名字是米可,米可与妈妈相依为命,也住在大观园里,年纪虽轻,但在周伯饼铺里工作已经好些岁月了,能将炉火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又紧掐着炕饼翻面的最佳时机,绝对是第一流的炕饼高手。

    米可炕饼动作行云流水,只见她拿着根长长的木棒,木棒头缠着块棉质油布。先在小铜碗里沾了些猪油,在铸铁材质的三尺圆盘平底锅里画了两圈。再夹起周伯擀好的圆饼,放进圆铁盘里炕着,间隔几分钟就必须翻面再炕,直到葱香伴随着面饼焦香气味飘起,一张美味的周记葱油饼才算完成。

    周伯见阿嘉观察米可的炕饼动作,对阿嘉解释道:“炕和煎不同,炕饼用的油极少,炉火极小,文火慢炕讲究的是时间和耐心。炕也就是亢,易经上写的【亢龙有悔,盈不可久】正是我这葱油饼与众不同的秘诀之一。”

    岂止是炕饼的工夫与众不同,这葱油饼做工更不是一般的费事,整张饼充满学问。所有的精巧集合的结果就是无敌好吃,远近驰名。兼且价格亲民佛心,所以生意极好,每每大排长龙。许多格致大学毕业多年的学生只要有机会回到母校,总要来买。

    阿嘉机灵聪明,包了几天的葱油饼就转战炕饼。又过了几天,竟擀起饼来了。周伯笑嘻嘻地看着阿嘉擀饼,心里也得意自己教得好。

    擀饼是个体力活,适合年青人干。

    如果上午前两堂没课,阿嘉会帮忙收拾,将一个大铝桶装着二十斤重的章丘大葱,提回周伯的住家,这是制作明天葱油饼的食材之一。

    周伯是个完美主义者,从他制作葱油饼的过程就能看出来。面粉只用来自河套平原的雪花粉,葱必须是山东的章丘葱,盐非雪天矿盐不用。成本高不高,不在考虑范围内。

    “我不是为了赚钱才卖这饼的。”周伯告诉阿嘉。阿嘉深信不疑,葱油饼做到这程度,追求的肯定已经是另一个层次。

    周伯住的小砖房在大观园的更里面,那是一个独立精致的小园子。几间小砖房围着一个红砖铺地的空地,靠屋子的圆形泥地中间种一株高大的桂花树。进园最深处的砖房屋檐下吊着一只鸟笼,笼子里画眉鸟不停歇的跳着,惹得晒衣杆也不安分地弯曲又伸直地抖动着。

    因为这画眉鸟时不时地婉转啼鸣刷着存在感,这大观园里的独立小园子又被称为“鸟园”。

    周伯没有同住的家人,闲来无事,就在桂花树下拉胡琴自娱。

    很多年后,阿嘉回忆第一次见到周伯拉琴,只能用“猝不及防”四个字形容,那琴音一个接着一个,堂而皇之直指聆听者的灵魂核心,是一种精神升华自我对话程序的开展。

    渐渐,阿嘉越来越觉得周伯的琴音有股...说不出来的魔力。后来更明白,只要周伯一开始拉奏二胡,他必须当下决定,是要离开园子,还是留下来听完,否则常常听着,就会忘了今夕何夕,也忘了身处何地,仿佛跌入黑洞般,时空瞬间塌缩。

    “你试试...”这天,周伯看阿嘉收拾妥当了,却一直没走,只安静坐着听他拉曲。于是手臂一伸,就将二胡交到阿嘉手中。

    “周伯,这玩意儿我不会呀!”阿嘉看着手上沉甸甸的乌木二胡,有点慌张。

    “是!你还没会,学了不就会了?”

    这肯定没错,只是还没会,不会是永远不会!于是,从那天起,周伯从坐姿,指法,弓法,运劲,压弦,揉音,一点一滴的将二胡的拉奏技法传授给阿嘉。

    “坐正,背脊打直。”

    “琴筒置于身体与大腿之间弯曲处,琴身自然垂直。”

    “左手虎口轻拢着琴杆,别抓琴杆,指尖押弦,不是用指腹。”

    “右手拇指和食指紧捏琴弓,中指无名指扣押住弓毛,让弓毛贴紧琴弦。”

    “手腕放松,大臂小臂自然随手腕带动...”

    一开始,阿嘉拉出的二胡声音简直堪比杀鸡,连自己听了都想死。好在,周伯很有耐心,反复逐一调整阿嘉从颈背到臂腕,右手持弓牵引,左手按弦压揉。就像制做一张完美的周记葱油饼一般,不放过丝毫的细节。

    就这样,几天的时间练习后,阿嘉的二胡琴声渐有模样,才算是入了门。

    有一天,阿嘉拉奏完周伯教的【茉莉花】,竟然身心俱畅,把自己都感动了,才知道自己这是中了二胡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