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第九特区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创业吧学霸大人未来天王天机之神局硬核危机武侠世界大穿越诡域迷踪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看到那小瓶子,林氏眼皮一跳,谢明珊不知何事,还在和谢宛宁说话安慰她,谢芷宁则垂下了眼睛。

    范医郎拿来打开一看,又倒在手里辨认了一下,才确认道“这便正是那药了此药长得像糖霜,二娘子是不是误食了”

    姜氏的眼神也立刻变了,谢明珊也呆住了从她身上掉出来的小葫芦,里面是害了宛宁的药姜氏没马上说话,而是让人将范医郎送出去,女使也跟着去抓药。

    等人走了,林氏立刻去把谢明珊揪起来,厉声问道“你好生说,你为什么要嫁祸昭宁,还要给宛宁下药”

    谢明珊嘴唇直哆嗦“我不知道啊娘,我真的不知道,我连这小葫芦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给宛宁下药,娘,真的不是我,我同宛宁交好,我怎么会害她烫谢谢昭宁的也不是我,对了,就是谢昭宁,是她和宛宁过不去,是她刚才喂药的时候给宛宁下药,我说她怎么这般好心,她是有算计的”

    说到最后她已经确凿了,指着谢昭宁厉声道“就是你,你还不承认”

    谢昭宁却捂着伤手,泫然欲滴道“明珊妹妹,你昨日污蔑我时无人见着真相。今日大家都看到了,你你怎么还污蔑我,我给宛宁喂药时大家都在,我如何能下药。倒是你刚才喂宛宁妹妹吃糖梅子,我也没瞧真切,不知道是不是你下药难怪你要烫我的手,想来就是想再次污蔑于我”

    谢明珊都快要被谢昭宁的话气疯了,谢昭宁这个贱种,她为什么这么颠倒黑白,她气得几乎语无伦次了,根本没注意说的什么“昨日我的确诬陷了你可今日我没有就是你打了我,就是你下了药就是你干的”

    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几乎是凝固了。

    谢昭宁心里冷笑,她就是要逼谢明珊说出这句话谢明珊也果然有这么蠢

    “你说什么”谢昭宁先前走一步,“你说了,昨日你是诬陷了我”

    她的表情深深伤痛,兼之泪光闪烁。姜氏一看就愣住了。

    林氏和姜氏都没料到闹出这样的事,林氏脸色也极不好看起来,闹成这样,谢明珊干出这等事,叫她还有什么脸面对槐安谢家她是知道白鹭重伤一事,也知道谢明珊指认谢昭宁的。只是昨日她觉得是谢煊的家事,不好旁观,所以避开没去。

    “你是污蔑了宛宁的”林氏怒斥,“你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事,你怎能如此胡来”

    “我我”谢明珊见无从抵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喃喃道,“我没有真的想污蔑她,我也是推论,不是她又能是谁”

    谢昭宁朝着姜氏的方向,哀哀地哭了起来,“母亲,我昨日说我是冤枉的,你们却不信。我真的没有伤白鹭,我真的没有你们你们却说我做了还说要将我送到静心庵去”

    她哭得软在地上,白生生的小脸上全是泪,实在是委屈极了。哭时脸颊边有涡,更显得娇态可怜,她以前她或许顽劣,昨日却是的确被人污蔑了姜氏看得心里仿佛被揉了一下,连忙道“你你别哭了是我们不好”

    姜氏未曾与谢昭宁亲近过,伸手想扶她起来,但却被谢昭宁推开了。她有些忐忑,叫青坞“快扶你家你娘子起来”

    此时丫头已经将纱幕撩开,谢宛宁脸上也生了几粒红疹,为了克制自己不去抓挠伤口,她浑身紧绷得发抖。看着姜氏安慰谢昭宁,眼神微微一沉。只是谁也没有看到。

    林氏则对姜氏道“千般万般,都是谢明珊的不好,是她信口胡说才害了昭宁。弟妹,是我对不住你。我定会对她严加管教再叫人送了茶参补品来,让昭宁、宛宁好生养养。”

    听到严加管教,谢明珊已经吓得失了神,但拉林氏的衣袖,林氏也不理会她。今日谢明珊已经是丢尽了她的脸了

    正是此时,外头传来女使请安的声音,父亲谢煊下了衙门回来了。

    他进屋时还穿着朱红色的从省服,已经听到了屋内的动静,皱眉问道“怎么了”

    看到谢昭宁还跪坐在地上哭,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谢昭宁闯祸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立刻去发作她。

    谢昭宁也感觉到了父亲的视线,心中只是冷笑。

    父亲是家里最不信任她的人,当年闹出她推谢宛宁下阁楼之事后,谢煊便话都不想再对她说了。后来哪怕她得了权势了,或是被剥了满身尊荣要下台狱了,他都不再与自己联系。

    姜氏则走上前一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明珊已经说了,昨日当真是污蔑了昭宁,今日又唉宛宁痒得厉害,你看这事是否要彻查一番,看看究竟是谁所为,否则这家中总没个消停”

    谢煊却抿了抿唇,查什么查,这屋中就这么几个人,查到谁头上去又能好了,昨儿个刚处理了白鹭的事,今天又来了。府中争端不断,要是传了出去,影响的是谢家两家的关系。

    他先向林氏走过去,作了个揖“二嫂,家中这般出事,实在是对不住了”

    林氏却道“哪里,是谢明珊的错,无论什么缘由,她已承认是她污蔑了昭宁,药瓶的事她也说不清楚是我教女无妨,倒害了两位侄女”

    谢煊已经听姜氏说了,但看了眼谢昭宁的手被烫伤,谢宛宁又哭得哀哀的,他心里也有些责备谢明珊。但身为叔父,这话他也不好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过打闹而已,昭宁和宛宁也不会怪罪了妹妹,还请二嫂不要过重责罚她。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这倒不影响咱们家的和睦就是了。”

    说着谢煊转身,对在场之人说“今日谁也不许对外提起此事,二娘子只是意外发疹子,与任何人都无关。谁若是对外提起叫我知道了,便赶出府去也是该的”

    在场女使婆子并不多,皆立刻应喏。

    听谢煊不怪罪,还要保全谢明珊的名声,林氏也松了口气。

    “我先带她下去收拾了,下午的扫墓她便不去了。”林氏说着。

    谢明珊仍然在哭,“我没有娘,我真的没有,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我是被陷害的我没有泼谢昭宁,没有给宛宁下药啊”

    她这般说着,但是谁也会信她的呢,就这般被带下去了。

    此刻谢昭宁已经被从地上扶了起来,而女使终于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给谢宛宁喝下。谢宛宁喝了药才终于不再痒得恨不得挠破皮肤,她忍得浑身是汗,可方才也还是没忍住,挠破了手臂内侧的一点肌肤,只怕会留下疤痕。

    谢煊先是走到谢宛宁身前看了她的情形,见了模样甚是心疼,安慰道“喝了药好生睡一觉,下午的扫墓你便也不去了罢。”

    谢宛宁含泪应好,又说“父亲,我相信不是明珊妹妹所为,她与女儿向来交好,不可能害女儿。您不要怪她女儿、女儿的伤势并不严重。”

    谢煊听了更是欣慰,这个在他跟前长大的女儿心性良善,大方得体。

    “父亲都知道,你好生歇息。父亲定会找了最好的药来,必不会让你留疤的。”谢煊柔声安慰她,叫丫头放下了帘子。

    谢昭宁听到这里,嘴角微勾,这便是谢宛宁,能利用任何情势为自己获得好处,如此大度善良,又楚楚可怜,父亲怕是对她越发怜惜了。

    此时她惊讶的声音却响起“三妹妹,你这衣袖上,怎的有白色的粉痕,可是方才芙蓉花糕上沾染上的”

    谢煊和姜氏听了她的话,顿时看了过来。只见谢芷宁站在原处,身上穿的那件窄袖罗衣的衣袖上,竟有一抹淡淡的白痕

    谢煊和姜氏走了过来,谢芷宁脸色发白。姜氏则立刻捏起她的衣袖看,皱眉道“这不就是方才瓷瓶中的药粉吗”她将方才的瓷瓶打开,倒出些许粉末对比,果然是一样的。

    姜氏对庶女却是决不会客气的,立刻沉下脸道“谢芷宁,这是怎么回事,你好生说清楚可是你给宛宁下了药,叫她发了疹子的”

    谢芷宁看了谢昭宁一眼。只见谢昭宁还一副甚是惊讶无辜的样子,她心中猛地一沉,随即立刻跪下道“回禀父亲、母亲,女儿女儿一向乖顺,从不与姐妹相争,怎会去害宛宁姐姐呢女儿没有做过”

    谢芷宁因是庶出,人也不出众,并不受重视。但是她一向是乖巧和顺,从不惹事的。这谢煊也是知道的。

    可是这药粉痕迹又是怎么回事呢。

    姜氏却拍了拍桌子道“你平日乖顺,难不成今日就不会做了吗快老实说清楚,是不是你”

    “我想着,”谢昭宁听到自己的声音,柔软又温和地说,“芷宁妹妹一向与我交好,会不会,是因为我受委屈,才想去害宛宁妹妹的。可是芷宁妹妹你糊涂啊,你何必因我,去害了她呢”

    说着谢昭宁眼眶都红了,用帕子拭泪。

    姜氏又道“她若是因为你做坏事,也是她的不是”

    谢芷宁向来温言陷害谢昭宁,却没想还有今日被她倒打一耙,看着她哭,再看姜氏的冷视,谢煊的怀疑,谢芷宁也有些心慌意乱。此时谢煊直看着她,沉声问“芷宁,你说清楚,究竟有没有。”

    谢芷宁也哭了出来“父亲,我没有,没有做过啊”

    此时躺在床上,已经疼得有气无力的谢宛宁缓缓道“父亲母亲,我看芷宁妹妹,也并不像那样的人,会不会是明珊妹妹,为了摆脱嫌疑,才做了这般手脚”

    谢昭宁垂首时嘴角微勾,的确不愧能一步步踩着她爬到高位,谢宛宁反应实在是极快。

    谢芷宁其实方才只是心慌不知如何是好,听谢宛宁的话,立刻道“父亲,的确如此,方才明珊堂妹,去倒茶的时候,曾经拂过我的衣袖,我我当时并未多看”

    姜氏又道“死无对证,我们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谢芷宁看向谢煊道“父亲,我当真并未做过。何况方才,我从未近过宛宁姐姐的身,都是离得远远的,如何能是我呢”

    谢煊想了想,叫了近身伺候的女使紫鹃进来问,得知谢芷宁方才众人都在的时候,她的确离得远,后来她又跟着一起去了花房,才觉得应当不是她。

    但是想了想,他还是道“既是如此,应也不是你所为,但你毕竟不能完全说清。我还是罚你禁足三日,你可认罚”

    谢芷宁连忙伏跪道“女儿认罚”

    姜氏却看着谢芷宁眼神不善,她就怀疑谢芷宁在其中搞事,可的确她没接触过谢宛宁,又不能定她的罪。但心里对她已极是不喜了。

    谢芷宁便这般先被姑子带下去了,走前看了谢昭宁一眼。

    谢昭宁却依旧是那副极无辜的样子。

    谢煊才走到谢昭宁面前,也看了看她的手,但已经叫女使临时包扎起来了,什么也看不到,他也问“伤得可重”

    谢昭宁垂眸道“父亲放心,伤得并不算重。”

    谢煊才又问“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亲明鉴,女儿的确是被冤枉的。”谢昭宁仍然是这句话,她绝不想平白背着这样害人的名声。“也不知是哪里惹了明珊妹妹,不过我总想着父亲说,姊妹之间和睦最为要紧,所以也没有同明珊妹妹计较,只希望日后还能同明珊妹妹姐妹情深。”

    谢煊看着她许久,缓了口气道“既是如此,你也是受委屈了,一会儿父亲叫人送些上好的烫伤膏药去你那里,你好生用着。不过明珊毕竟是你堂妹,还小了你一岁,不懂事也是有的,日后看到明珊,也不必再与她计较,那金刚经就不用抄了。你今日亦是受了伤,回去歇息吧。”

    姜氏动了动嘴唇道“既之前是冤枉了你,也是我们的不是,一会儿我亦送些东西与你,你也好生用着。”

    谢嘉宁才笑了。她再度做出恭敬模样“多谢父亲、母亲。女儿手还有伤,不能伺候父亲母亲进膳,便先回去了。”

    谢昭宁带着青坞出了门。

    青坞见终于出来了,才捧着她的手,心疼地问道“娘子,您的手伤可要紧”

    谢昭宁摇摇头,不是滚开的水,她并不觉得有多疼。

    她想到方才母亲提了彻查一事,但是父亲却不同意,怕的是伤了两家的和气。父亲对家中之事一贯如此,总是怕伤了颜面,伤了和气,许多事捂着不说,进而越来越大。

    不过恐怕即便调查起来,最多查到谢芷宁的蛛丝马迹,查到谢宛宁却很难,她一向是明哲保身,深藏不露的。谢昭宁有时候也在想,分明她才是在谢家被千娇万宠养大的嫡出娘子,为何会养出这样百密无疏、极善演戏的个性。

    但是这般,终于痛快地打了这三人一次,也在母亲面前洗清了自己重伤白鹭一事,前世这般万劫不复的开端终于没落在她身上,她心里也舒畅极了。仿佛前世种种愤懑不甘,也终于能出一口气了。但只是一口,接下来的路还极长。

    谢昭宁抬起头,只见外面早已是天光大亮,明亮的晨曦披在屋脊上,远处有一些起伏的屋脊,那是汴京著名的和乐楼、遇仙楼、长庆楼的屋脊,也只有汴京,才有这样高的琼楼玉宇。从前她在西平府,未曾见过汴京繁华,后来回了汴京,又关在这四四角角的宅院里,也没得见到汴京繁华。

    再后来,汴京于战火中毁于一旦,于是她总想,这是何等的遗憾。这样的盛景,一辈子也没有真切的见过。

    谢昭宁想起以前还被关在郡王府的荒院时,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眼睛也看不见了,时常拉着哑巴的手说阿七,你知道吗,我从没有看到过汴京那些热闹的地方,我听人家说,汴京的御街有十多里长,百丈宽,周围都是街肆,热闹极了。还有金明池,演水戏的时候,就连皇帝也是要去的,还有琼林苑御宴,种满了奇花异草。我以前眼睛好的时候,想去却不能去看。现在即便能去,我的眼睛也看不见啦。

    她不知道哑巴叫什么,她问过他的名字,他只是拿起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了一个七字,她便一直唤他阿七。

    知道他并不能说话,她也不希望他回答,又继续笑着说阿七要是也看过,阿七要是可以说话,就能和我讲一讲有多好看啦。

    阿七握了握她的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等半月之后,他却将她领到一片沙地上,叫她摸沙盘上用木雕新做的那些起伏的建筑,她摸到一个地方,他便在她的掌心写金明池,她便知道这里就是金明池,她又摸到了有许多楼宇的地方,他又在她的掌心写大相国寺,她便又知道这是大相国寺。他用这样的方法,带着看不见的她游览在那个沙盘上小小的汴京上,他们是两个残缺的旅人,但是在这个小小的沙盘上,他们好像都能说能看了,什么桎梏也没了,他们好像提着琉璃灯,手牵着手,穿梭在汴京热闹繁华的街肆上,忘却了一切的烦扰,那么轻盈,那么美好。

    那种强烈的情绪充盈着她的心,谢昭宁热泪盈眶,哭得不成样子。

    谢昭宁收回思绪,眼眶红了,嘴角却扯出一丝笑容。

    他现在在何处呢可此时她有太多的事要去做,并不能去寻他。